我夸她:你好有气势,人都被你唬住了,还知道叫警察。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玉眉,你现在变得超级厉害!
玉眉站在门前看我一举一动,疲惫的脸勉强笑了笑,傻子。
我想到一年前我刚到水街,在窗前看书,玉眉骂我,笑比哭还难看。现在终于懂她骂我时的心情。
她走到我面前,在我旁边坐下,有没吓到你?
我摇摇头,哪里会,要不是你反锁了门,我都想冲出去给你打气,太解气了。
玉眉说:你夸得好假。
我真心的。
她踢掉我脚边不知何时掉下的一颗玻璃碎。问:刚才又走神了?
嗯。
那为什么会说柳梦救了你?
我见到了一只鸟,色彩很斑斓,很漂亮,和平时的不一样。我听到有人唤我名字,叫我别走神。就是那一瞬间,眼前闪过救护车,铃声很急,像是某种危险的征兆,然后我听到了天花板的响动。
如果没有这只鸟和那句话让我得以从走神中及时抽离出来,我兴许会被玻璃割得血流成河。
你玉眉欲言又止。
我忍不住问:很奇怪?
我那躲过一劫的说法,想必在玉眉眼中是疯言疯语,是我的某种臆想。
她踌躇着,叹铃,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状况确实很差,频繁走神恍惚。今天还差点被灯砸伤。
问我如何想。再多的说辞到了嘴边,也只是这一句:玉眉,我每天都这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如果离开这儿呢?
她问得突然。
什么?
玉眉向我解释,我是说我们之前说好的去深圳,叹铃,我们去散散心吧,说不定会好些。
我问:那这儿怎么办?
后面的赔偿结果要等,天花板重新装修也要时间,急不来。
她眼睛亮了亮,莫名愉悦起来,过半个月不就是中元节了吗?那儿会有祭祀和驱鬼神活动,很热闹的,我去年见过一回,叹铃,我们去吧。
兴奋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拉上我手跑出家门去田野里疯玩。
她笑起来,我也跟着她笑,好。
将这个决定简单通知了奶奶,奶奶对于玉眉格外放心,她看出我对玉眉的亲近和信任,有她陪着,我怎么都不会出事。手一挥,爽快道:玩去吧,注意安全就行。
下午做的决定,晚上我和玉眉两人便收拾起了行李。
两个老式竹编手提箱,玉眉什么都放了遍,衣服,牙刷,漱口杯,鞋子等等一股脑塞进去。她解决完自己的,又来看我的,我才收拾到一半,叠着衣服,玉眉在旁边看,叠了也得拿出来穿,干嘛叠这么漂亮。
难怪玉眉从前衣服总是皱皱巴巴的,肯定是没好好叠。玉眉左右无事,帮我想还有什么要带的,最后拿来了我吃的药,一罐红糖块,甚至还将之前去治疗所带给我的日记本也一并拿了过来。她没打开,递给我时看了眼日记本的厚度,看那些写过的纸,你写了这么多啊。
我拿过来,把它塞到最底下。
玉眉出于尊重没贸贸然打开它,但我知道她真的很好奇,就比如现在她视线跟着日记本走,不自觉地凑过来,一直等到我放进箱子,她才扭头好奇问:写的什么呀?
玉眉毕竟还是二十岁年纪,双眸在这时难得流露出一丝幼稚可爱的天真。
我打趣她:反正没说你坏话。
玉眉愣怔,随即脸上一喜,你写我啦。
嗯,有机会给你看看。
收拾完行李的那晚,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得知我以后会给她看日记本,睡觉时连嘴角都是翘的。
踏上深圳的土地,面前高楼大厦直冲云霄。随便一处楼,比我从前见过的建筑都要高。
我们离开火车站,搭上去往市中心的公交,玉眉向我介绍沿路的地标建筑,一会指说那顶一大圆盘的方体高楼说是国贸大厦,一会又指那红头白脸黄身子的洋人雕塑是麦当劳的标志人物
是个很热闹又似乎什么都在快速变化的地方。
这里的男人穿西装打领带,提个皮革公文包奔波忙碌;女人穿花衣裙短上衣,着装清凉大胆,妆容精致,走动中连同扬起的发丝都带着自信和漂亮,比那本服装设计里的模特图还多彩,更不会被任何人议论或鄙夷。
深圳和水街,是一个天,一个地。
若柳梦生于此地,想必会是那些都市丽人中的一员。
玉眉问:是不是很热闹?
我点点头,看车窗外一幢幢倒退的建筑。自下而上仰望它们的巨大,我们渺小得像地上的蚂蚁。
玉眉轻车熟路往她之前住过的城中村走去。
在这里,远远看去,楼宇间缝隙狭窄如火柴。
它们在城市高楼大厦中夹缝生存,比起城中的光鲜亮丽,这里展露最原始,最具烟火气的一面。可以是丑陋脏乱、污水横流的道路,太阳永远照不到的窗户,也可以是在氤氲水汽中拉肠粉,叫卖包子油条的早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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