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陆容辛边施针边说:“没有大碍,当是近日过于劳累所致。等下我开个方子,抓两剂药调养一下即可。另外,一定注意饮食起居,莫要熬夜。”
“是。”几个侍候纪母的人纷纷应了。
果然,纪母不一会儿便悠悠转醒。
纪无形着人安置母亲,而蹲在一旁的纪无锋,起身后眼前一花,差点摔倒,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拉住了。
“小心。”
纪无锋抬眼看去,与陆容辛淡淡的目光有了短暂的相接,对方的脸颊因为刚刚饮了酒有些微泛红,耳垂上的汗毛绒绒的,颈侧有一粒小小的、淡淡的痣……一瞬间,所有的这一切都毫无征兆地印进了纪无锋的脑海里,又连带着翻出了不知什么时候被存进头脑中的关于陆容辛的画面,让他头晕目眩,心悸心慌。
等到大家都平复下来,纪无锋才犹犹豫豫地找到陆容辛,偷偷说:“陆神医,我心口不舒服,您能帮我看看吗?”
陆容辛奇怪地看着纪无锋,还是给他检查了一下:“你没事。”
纪无锋还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这天晚上,雪还在下。
房顶上的雪已经把屋脊上的小兽埋住了多半,却突然被人扫开,露出里面石色的本色。
纪无锋坐在屋脊上,一手持剑,一手托腮,任凭漫天飞雪降了一身,指尖都发凉了。他的目光发散着,却始终朝向了客房那边。
这时,客房里的人似有所感,打开窗户,露出一个只着了中衣的侧影,随后,他向这处屋顶上看了一眼——
纪无锋吓得缩成一团,心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
那清清淡淡的一瞥,像是一团温热的火球,在寒冷的夜里,飘飘摇摇着飞进了纪无锋心口,让他的脖子、脸颊、耳朵都开始发热,甚至连手指尖都滚烫起来。
纪无锋按着自己叮咣乱跳的心,脑中灵光一线,随即垮了脸,喃喃了一句:“坏事了,我怕是要剑心不稳了……”
新年到,真热闹。
京城里张灯结彩,在一片雪白中硬生生加出一团又一团的火红。
纪无锋拉着陆容辛出去,在一条没人踩过的白雪路上用脚压出两人的名字,随后又十分幼稚地在两个名字外面画了一圈,最后在圈上画了个同心锁。
“这是什么?”陆容辛指着略显抽象的同心锁图案问。
纪无锋笑着说:“同心锁,一锁锁一生。”说着还拉起陆容辛的手,把自己的脸放进去让对方托住。
“知道了,快回去吧,”陆容辛笑了,揉了揉纪无锋冰凉的脸颊,“别冻着你了,江湖笛王。”
纪无锋立刻作出苦大仇深的样子:“快饶了我吧,别说这事了。”
两人拉着手摇摇晃晃回到恒威镖局。
镖局里一片火热,欢笑不断。两人也加入到大家笑闹的行列中,还时不时能听到纪无锋因为笑过了头而咳嗽的声音。
与此同时,皇宫内也是繁忙非常,各项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二、三、六皇子都被贬为了庶人,在平乾帝的皇陵里守墓,而心智不全的五皇子则被接入宫中,准备参加明日的登基典礼。
登基典礼和新年大典被合二为一,李端玉虽下令让一切精简,但皇家的威仪仍需金银来堆砌——即使是在国库并不丰盈的情况下——因此礼部呈上来的账簿依旧看一眼就会令人感到头疼。
比如此刻,李端玉实在忍不住,把明日宫宴上的一道用料极其名贵复杂的菜勾掉了。
侍女神色为难:“这道菜是传统,而且御膳房里料都备好了……”
“哪有那么多话!公主节俭,是万民之福。”大太监当即打断侍女的话。他仍在屋内当值,只不过职责从服侍人变成了教导侍女,而且因为明日才登基,现在大家仍然称呼李端玉为“公主”。
李端玉看了眼侍女,没说话,心中却在暗暗回忆,这侍女的干爹似乎就是御膳房的人,如果换了她……
门外有人喊道:“北域伊尔罗府送来贺礼,求见公主。”
回过神来,李端玉道:“宣。”
就见贺乌兰穿了一身北域极隆重的礼袍,满脑袋的小辫子被整整齐齐捆扎起来,身上珠光宝气,腰带是金玉嵌的,靴子筒上坠了玛瑙,十根手指戴了八个戒指。而他身后,更是明晃晃一片,快要闪瞎人眼——
黄金,都是黄金!
贺乌兰信心十足,迈着大步跨过门槛,习惯性地想要抱拳,却又硬生生改成了跪礼,显出了几分不伦不类,但声音却洪亮万分,底气十足:“伊尔罗府贺乌兰,见过惠合公主。”
不等李端玉让他平身,贺乌兰就抬起头来,龇牙一笑:“公主殿下,这些都是我那府主老子让我给您送来的求和诚意,只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再围攻他,其余的事都好说。”
李端玉看着那一箱箱的黄金,真切感受到了“诚意”,但她还是问道:“贺乌兰?我并不知道伊尔罗府有这样一位公子。”
贺乌兰毫不避讳:“我可算不得什么公子,顶多算是他血缘上的儿子,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李端玉笑了笑:“我想,你来送礼,该不会只是单纯来求和吧?”
“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有求而来,”贺乌兰正色起来,“我希望您能接我亲娘到中原安置,让她和我那便宜老子彻底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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