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到了年根,也可能是被今日镖局里团圆热闹的氛围所影响,纪无锋难得梦到了过去,梦到父母兄长俱在的时候。
梦里的画面过于美好,阳光,瑞雪,春草,冬梅,一次爱抚,一声叮咛,一道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大菜……这些零散的元素汇聚在一起,让纪无锋在梦里飘飘然然,浑身洋溢出七彩的气泡。
啪!
突然一声脆响,梦中的一切美好一瞬间破碎,纪无锋猛然惊起,直到四周的漆黑和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亮光告诉他,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呼……”纪无锋擦了擦头上冷汗。
啪!有一声脆响。
纪无锋松了口气,应该是调皮的孩子在提前放炮呢。
陆容辛也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坐起来,什么也没说,轻轻抚摸起纪无锋的背。
纪无锋深呼吸几次,等怦怦乱跳的心平稳下来,才抓住了陆容辛的手:“没事,睡吧。”
陆容辛眼都还没睁开,就又被纪无锋塞回了被子里。这段时间以来,陆容辛睡的时间比以前多了,睡着以后也比以前要睡得更沉。
炭盆里似有似无的火光晕出一小团亮,不停输送出温暖。
纪无锋呆呆地看着那团亮光。
不知怎么,他想起了同样的冬夜里,陆容辛也曾像这团柔和的光与热,轻轻柔柔地融进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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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特别冷, 少见的十分干燥,吸一口气都让人觉得鼻腔疼痛。
纪无锋正急匆匆往家里赶。
他前些日子接到门派里的消息,说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水匪把持了河道, 归剑宗要合力剿匪,便回了宗门。没想到那伙水匪竟还暗中勾结了江湖上的一些小门派, 导致他们剿匪的进展比预期的要慢了两天,昨天半夜才全部完成。
因着今日是陆容辛到锦绣山庄复诊的日子,纪无锋不想错过大哥的治疗, 此刻正施展轻功全力赶路, 身上腾起了阵阵白乎乎的热气, 又转瞬融入干冷的空气里。
虽然大哥恢复得很顺利,已经可以摆脱拐杖, 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但纪无锋还是不放心。
对, 就是这样的, 不放心。
纪无锋一想起陆神医捻着银针的手,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干发紧。
特别是在陆神医不经意间看向他的时候, 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让他烦躁又不安。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他第一次给大哥治疗的时候?又或者是第二次?反正不会再晚了。
他必须得盯着点, 紧紧看着诊治过程不出意外才行!
纪无锋运转内力,再次加速。
此时的锦绣山庄里, 陆容辛正在收拾药箱, 准备离开。
纪无形额头满是汗水, 刚刚的一阵针灸和推拿让他双腿麻麻的、刺刺的、热乎乎的, 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爽。
纪母把擦汗的帕子交给侍女,转而对陆容辛说:“陆神医, 辛苦您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不用。”陆容辛“啪嗒”一声关上药箱。
突然, 外面传来几声压低了的惊呼。
——天上扑簌簌下起了雪。
一片一片鹅毛般的雪花,轻轻柔柔地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起了一层白,锦绣山庄上下都惊呼起来,这么大的雪可太少见了!
纪母笑呵呵地说:“陆神医,雪太大了,路不好走的,这是上天都想让您留下来呢,您就在这好好歇一歇吧。”
陆容辛看了看门外的大雪,肩膀微不可查地松了一下。
“那就叨扰了。”陆神医的声音似乎和外面的雪一样冷。
因为陆容辛要留下来,纪母立刻吩咐人去收拾客房、准备食材,纪无锋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几个小厮在合力抬一只羊。
眼见着小厮脚下打滑,就要摔倒,纪无锋一个箭步上前,扶了他们一把:“这是要做什么?”
小厮们急忙回答:“二少爷,夫人吩咐了,要煮鱼羊羹招待陆神医呢。”
“陆神医?他还在呢吗?”纪无锋既意外又庆幸——这个时间了,他还以为陆容辛早就走了呢。
等等,庆幸?
纪无锋摇了摇头。
在山庄里转了一圈,先去看望了母亲,又去探望了大哥,终于,纪无锋在小花园里看到了陆神医。
此时的花园中一片莹白,间或透出两点嫣红。陆容辛站在梅花树下,一片花瓣伴着雪花飘落下来,那双惯于针灸的手轻轻伸出来,接住了那片红梅。
纪无锋又喘不上气了。
他不得不强行锤了下自己的胸口,让罢工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我该不是病了吧?该找人看看……”纪无锋捂着胸口念叨,转身离开了花园。
当天的晚餐十分丰盛,纪无锋却吃得食不知味。他这心悸的毛病似乎更严重了。
然而,吃饭的时候,纪母却突然晕倒了。
“母亲!”纪无锋吓得大喊一声,起身时凳子“咣”一声被碰倒,砸到了小腿,但他丝毫没有察觉,“母亲!你怎么样?”
纪无形也急得不行,忙喊:“陆神医!请您救救母亲!”他苦于双腿的伤,坐在原处反而不会添乱。
陆容辛挥退众人,上前查看:“我来看看。”
纪无锋被陆容辛推开,那双手轻轻一推,他慌乱的心不知为何就安定下来,乖顺地蹲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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