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绣庄算是福祥街上的老字号了,上一任东家是个寡妇,靠着这家绣庄供儿子读书,儿子不负厚望,高中进士,去年外派做了知县,把母亲接到任上共聚天伦。
福祥街寸土寸金,这家铺子不愁卖,之所以到了现在才卖出去,是因为前东家舍不得绣庄里的几位老师傅,希望下一任东家还能继续做绣庄的生意,这样那几位老师傅便能留在铺子里了。
可是接连几t个问价的,没有一个是想继续开绣庄的,因此,卖铺子的事便耽搁下来。
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容容做的一手好女工,她喜欢刺绣,听了前东家的要求便一口答应,前东家还给便宜了不少。
绣庄里的一切都是现成的,几位绣功精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绣庄还有多年的老顾客,开业的第一天便是开门红。
沈凝、沈凌、沈冰,三姐妹都在绣坊里买了几样东西,沈凌的刺绣也不错,和顾容容很是聊得来,顾容容还给她引荐了绣庄里的几位老师傅,沈凌向她们请教了绣技,收获颇多。
姐妹三人高高兴兴回到府里,把在绣庄里买的东西分别送给老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和姑太太沈梨花,都是些价钱不贵却绣工精致的小玩意,可是几位长辈却都很喜欢,春晖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二太太拿着女儿和侄女送给她的荷包帕子回到自己院子,却发现二老爷已经回来了,坐在廊下怔怔发呆,神情有几分落寞。
“你这是怎么了?”二太太在二老爷身边的美人靠上坐下,担忧地看着他。
自从那年货船出事之后,二太太最怕看到的,就是二老爷发呆的样子。
那年,二老爷从外面回来,也是独自坐在那里发呆,眼睛没有了焦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唉,老梁走了。”二老爷叹了口气。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二太太的声音颤了颤,该来的还是来了。
“十天之前,接连下了两场雨,他受了凉,病情加重,就这么走了。福星去送这个月的银子和丸药,才知道老梁已经下葬了,唉!”
老梁曾经是沈二老爷最信任的掌柜,那一年,沈二老爷从南边贩来的十几船丝绸,就是由老梁承办并且押运的。
船行至运河,遇上大雨,船翻了,老梁也落中水中,后来虽然被救了上来,却受了重伤,身上多处骨折,人也感染了风寒,后来又患了肺痨,从此落下病根。
老梁缠绵病榻,沈二老爷原是要把他留在白凤城里照顾的,可是老梁不肯,执意回了时县老家,十几年来,沈二老爷每个月都会派人去时县,给老梁送银子和保安堂制的丸药。
沈二老爷喃喃低语:“老梁到死还在怪着我啊,否则就不会让家里人瞒下他的死讯了,他到死也没有原谅我。”
二太太心里也很难受,当年的事她还记得。当时有两笔账对不上,差了八百多两银子,那两笔生意虽然不是老梁全程经办,却也是由他牵头的。
二老爷相信老梁,可是这两笔帐也要弄清楚才行,二老爷那时年轻气盛,远没有现在的沉稳,他在气头上吼了老梁一顿,老梁便道:“等我从南方回来,一定把那两笔账弄清楚,如果问题出在我身上,我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笔钱给你赔上!”
谁也没想到,老梁是被抬着回来的,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
在病榻上,老梁问沈二老爷:“二爷,你信不信我?”
沈二老爷点头:“我信,我信你。”
老梁苦笑摇头:“你不信我了,你早就不信了!”
老梁病得太重,没有精力去调查那两笔账的事,他悄悄让妻子卖掉白凤城的宅子,又拿出多年的积蓄,凑了八百两银子交到帐房,将那笔帐平了。
当时沈老太爷新丧,老太太又病倒了,沈二老爷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他,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尚未痊愈的老梁已经拖家带口回了时县老家。
老梁这一走便是十几年,沈二老爷去过时县看望他,但老梁没有见他,沈二老爷只见到了老梁的女婿。
老梁膝下只有一女,招了女婿入赘。
倒是福星后来去时县时,倒是每次都能见到老梁,老梁见福星,也见其他去探望他的故人,唯独不见沈二老爷。
这些年来,二太太从不敢在沈二老爷面前提起老梁,她知道,丈夫心中有愧。
现在老梁死了,二太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像是悬在房顶的那只靴子终于落下来了。
夫妻二人在廊下坐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次日,沈凝在春晖堂里见到了沈二老爷,他是来向老太太辞行的,他要去时县,祭拜老梁。
老太太并不知道老梁这些年的事,听到沈二老爷说起老梁,老太太想了想,问道:“你说的老梁可是梁忠?”
“是啊,正是他。”沈二老爷说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唉,原来是他啊,对了,我记得他有个闺女,招了个上门女婿?”
“对,老梁的闺女招的是赘婿,老梁病重后,也多亏女儿女婿的照顾。”也正是因为老梁家里的事,让沈二老爷也有了给小女儿招赘的想法。
只是小女儿沈冰年纪尚小,倒是也不着急。
老太太让钱妈妈拿了帛金,让沈二老爷一并给梁家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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