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灰暗的房间里,吱呀作响的桌椅上,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两张脸上尽是愁容。
她们都觉得叶星河是小孩不记事,说话自然也不背着她。可她偏生记事早又内向,竟到现在还记得些当时的对话。
她姑姑说:“家里多一个人吃饭无所谓,可这孩子毕竟是他的女儿,就他那副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钱输光了一定是要找来闹的。
“我也是您的孩子啊,妈,您真舍得叫这么个东西吧我们好不容易过好的日子打乱吗?”
她的祖母听完这话只是叹气,苍老粗粝的手止不住在幼年叶星河头上摩挲:“可星河也是我的孙女。”
她姑姑也叹气,但语气和方才一样不容置喙:“囡囡也是您的孙女,她爸父母死的早,您和爸就是囡囡唯一的祖辈,没有里外之分。”
叶星河不记得她们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说着说着祖母就和姑姑一起抱头痛哭,连着她也懵懵懂懂哭了一场。末了姑姑从口袋里掏出张崭新的红票子塞给她,红着眼睛摸了摸她的头。
她记得姑姑满眼怜惜地看着她说:“拿着吧,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叶星河却死活不肯接。
她怕自己拿了这钱出门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祖母,她觉得不拿姑姑的钱,姑姑就不会把唯一对她好的人带走。
然而即便她没接下这张红票子,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家里也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自此她只能踩着凳子给自己做饭,甚至还要收拾父亲耍酒疯留下的烂摊子。
叶星河说她小时候做的饭特别难吃,不是糊了就是生了,不是盐放多了就是水放多了。但再难吃她也得吃,社区阿姨偷偷塞给她的补助就那么多,一点都不能浪费。
再后来被仁城选中当练习生,那老头一听说做练习生包吃包住每个月还给发额外的生活补助便迫不及待地替她签下长约。自此没给过她一分生活费。
甚至就连尹子若在节目上说的老师格外喜欢叶星河也是因为她钱不够花在公司多打一份工才和公司里的老师更熟悉些。
叶星河讲到这儿才停下,池在水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她身侧,左手轻轻拍打着她后背,右手颤抖着抽过纸巾拭去她脸上不知何时滚下的泪珠。
饶是池在水提前嗅到空气中低沉的氛围也没猜到叶星河从前的经历这么坎坷。她觉得生在那个环境中的如果是自己,自己现在一定不知道蹲在哪里吃牢饭。
转念间又想起自己十几分钟前还大咧咧的说什么“我妈尝一口就给倒了”一类的话,更觉罪孽深重。要是此时的自己穿越回去一定不会提起关于家庭的任何一个字。
即便是如此再普通不过的一句玩笑话,放在叶星河的境遇面前似乎也生出些炫耀的意味。
因此她不由更觉揪心,头稍稍仰起,生怕自己的眼泪也从眼眶里溢出来。她可没什么资格哭。
池在水摩挲着叶星河后背,呢喃着重复:“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把自己养大的,而且养的很好,你比任何一个人都厉害。”
叶星河说:“我没见过她们说的那个叫囡囡的女孩,她可能是我的表姐,也可能是表妹。但我小时候一想到她有妈妈,有奶奶,有那么多人爱她,就特别羡慕。”
“但你现在不用羡慕任何人了,”池在水说,“你有那么多粉丝,她们每一个人都很爱你。而且有更多的人知道你,你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你的奶奶和姑姑看到了一定会后悔当年没有带你一起走。”
叶星河却说:“我不怨她们,她们本来也没有抚养我的责任。而且我爸确实挺麻烦的,应该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想和他扯上联系。”
于是池在水很快想到另一个人本该在叶星河生命里占据很大比重的人,可又不知道此刻是不是应该提起。正想着就感觉叶星河抬手捏了捏她垂下的手,又听见她接着说:
“我也不怨我妈,她一定是想带我走的,可惜她当年没有工作,抢抚养权抢不过我爸。后来我爸又带着我搬家,她想找我也找不到。只可惜现在我还没有足够火,她还没看到我。”
池在水方才想到的便是叶星河的母亲,见她主动提起,立马附和:“会看到的,她肯定马上就看到了。”
几秒之后又特意重复刚才的话:“没选择你是他们的损失,现在有很多人爱你,你有很多粉丝,也有我。你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优秀。”
“那不一样,”叶星河却否认,“我可以有很多个粉丝,粉丝也可以爱很多个明星。她们隔着屏幕爱的只是虚拟的我,是台前的明星。”
其实池在水从来不觉得粉丝的爱多缥缈,不过她知道此时一定不是反驳叶星河的时间。甚至这个议题似乎都不该在她俩之间探讨。
池在水只是弯了膝盖半跪下来,膝盖和地板碰撞发出“砰”的闷响。她并不觉得疼,只顾得上自下而上仰视着叶星河,努力让一直垂着头的她看到自己的眼睛,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可我只有你一个女朋友,我是说,我只爱你,不管你是不是万人瞩目的星星。”
遮住太阳的云大抵是被风吹开了,屋里的阳光更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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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睡得有点昏天黑地来晚了,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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