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开灯的房间只有微弱的光线。屋子进了一个人,带着熟悉的,鞋跟点地,慢慢悠悠的踏踏声。
她走动着,一步一步走到对面的落地窗。
我看着她的背影。
板正的腰杆,纤细曼妙的腰身,恰到好处的臀型曲线,她撑得起这件红旗袍,穿在她身上格外贴身。
走动时,摇曳生姿,暗红的裙摆从脚腕处荡。
可好像有什么不对之处。
她侧过身子,在落地镜前打量。长腿在旗袍的摆动时隐时现。
我后知后觉想起来,脚腕少了那颗红痣。
然后我感觉有什么从眼睛里滚出来。
很多,越来越多。烫得鼻子眼眶酸胀灼热。
我再次想起那条被烧掉的绿旗袍。
火舌吞噬织物,青绿变成焦黑,数不清的飞灰,湮散在风里。
那些灰烬像柳梦身上的淤青,鲜红的火像她身上的斑斑血迹。
她的手从我手心滑落。
血色尽褪,然后她消失不见。
我没能留下它,正如我没能留下柳梦。
你怎么哭了?吓到你了?
她走近来,半挂的纱帐帘将她脸挡得朦朦胧胧,可无论她将头发挽得如何像,无论她们的身段有多么相似,都无法改变她本不是柳梦的事实。
叹铃怎么才能让你不伤心她向我寻求答案,我喉咙发紧,答不出半句话。
直至温热的吐息如羽毛拍脸,她停在我咫尺前。
她想在我额前落吻,像从前她无意撞见柳梦常对我做出的亲昵举动。
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连自己都无法瞒骗自己。
我轻轻拿手盖住她的唇。
毫无生命力的红旗袍附着在另一个人身上。
巨大的悲哀像迟来的风暴,席卷并摧毁我全部心神。
我注定要面对现实,它残破不堪,血淋淋一片。
玉眉,死物是不会亲吻的。
有什么东西骤然断了。
清醒远比活着痛苦。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时日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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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女醒了。
希望你永远快乐
因我的清醒,玉眉有整整一天没有出现,谁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等我第二天醒来,朱红旗袍被叠的好好放在我的枕头边。老实说,我不愿意醒来,去面对这个了无生气的死物。
我把她可能去过的地方找了个遍,包括她的家。
她妈妈一听,连忙摆手,很是不耐烦道:她成天呆在你那儿,你怎么会不知道?还倒先问起我们了。
玉眉她弟弟在旁边帮腔,对我作了个鬼脸:就是!疯婆子自己找去,别烦我们!
明晃晃的露缝大板牙和核桃缝大小的眼,配合从他母亲身上学来的市侩与刻薄,让人观感直降,他与玉眉形成两种极端,一个良善且好看,一个恶劣且嗯。
我视线下落,看了他不过短短三秒,玉眉妈当即将他拉到身后护着,对我充满警惕,甚至稍稍后退一步。
见此情形,我也懒得再问,那打扰了。
转身欲走,玉眉妈忽然叫住我,我回头去,她毫不客气提出无理要求:先说好啊,如果我家玉眉出了什么事,我可要你们赔钱的!
从心到眼都写满二字贪财。提到女儿不见,非但没半点紧张慌乱的神色,更不想着去找人,反而第一时间琢磨着怎么讹人钱财。
玉眉远走打拼是好事,就这么个家,换我待我都替她委屈。
我回她一笑:好啊,那如果我把玉眉找回来了,你们可要好好待她。
玉眉妈拉着她儿子退到门后,面露惧色,像是怕极了我突然扑上来咬她。
欺软怕硬的小人,笑一笑就怕成这样。
我上前一步再加把火。
如果被我知道,你们敢对玉眉有半点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门砰一声合上,带起一阵微风,她们已经吓得紧闭门窗,隔音差,我听到她们后怕地说:这个江叹铃真是疯了
我敲敲旁边的窗,里面霎时噤声,人影偶有晃动。
疯子身份让我很有底气胡来,为水街这极易一点火星便可燎原的流言特性做迟来的报复。
多说些,好让疯子咒你们下半辈子不得善终。
恶言治恶人,我到现在才感到内心稍稍轻松点。回去路上,又觉得嘴上说说没太大作用,柳梦要是在,可能还是会笑我小孩子气吧。
一直走到水街入口,我在买车票的小卖部那,问到了玉眉的行踪。小卖部的大爷说玉眉买了趟去城里的车,说是去逛逛。
看来是我紧张过度,玉眉心大,吃好玩好心情好,应该不至于因我戳穿她的扮演而伤心欲绝。
找玉眉不再是现在排在首位的事,我在路边等到了公交,去往辖区的公安局。
在那里得知,柳梦一案并未继续调查下去。
柳梦没有家人,关心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而最为在意她的我,被困在治疗所还没出来。
线索被大雨冲刷个一干二净,嫌疑人突然暴毙,不是心脏病发就是脑梗。至于法医当初对柳梦进行的鉴定伤,脚踝那处有别于殴打伤和路面擦伤,痕迹鉴定显示应该是某种尖细刀造成的伤痕,但难的是找到这把刀和持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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