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的来说,她们身量差不多。
玉眉的背影只要遮住那标志性的麻花辫,远远望过去时,和刚才灯下的柳梦很像。
尽管她们都是出于好心,但这实在有些大惊小怪。受伤后我无知无觉走了好一段路,不也没事吗?何至于又是背,又是跑诊所包扎的。
柳梦,你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柳梦还是不放手,你的脚,现在走会出更多血。
布鞋颜色浅,渗血的面积比原先大了些。
由于我把脊背挺得直直的,柳梦转过身,我就因重心不稳差点后仰翻过去。柳梦的手由松到紧,将我抓得牢牢的。
说了自刚才起的第二句话,语气不太友好:你抱紧点,刚才伏在你玉眉背上,不是挺稳当吗?怎么到我这你就不这样了,嫌我?
玉眉又不是我的
我没有嫌你
她停下来,侧头对我接连发问:那你怎么不揽着我脖子?不是说都是朋友吗?怎么对她是那样,对我又是另一个样?
眉眼微垂,睫羽带着令人心生恻隐的下垂弧度。
看得我分外不忍,赶紧搂住她脖子:好好好,我揽我揽,你不要不开心,也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柳梦一改刚才的郁色,笑了。
既然我俩你都喜欢,对人方式就得一样。
我听得哪里怪怪的。
说得我像个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我忍不住问:你讨厌玉眉么?
柳梦反问:我讨厌她做什么?
我心中郁闷,说话也不过脑子:那你总提她,上次是,这次也是,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人小两口你侬我侬才爱把喜欢挂嘴边。
你也知道喜欢这种话是小两口说啊。
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柳梦的话里有话。
所以那天她的脸色从严肃到垮脸,以及对我态度的大转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那如果这层喜欢,被柳梦误解成表白
可她凑近时神色那样严肃,这并不是期待该有的样子。她显得意外,甚至还有些担忧,像是怕被别人听到。
也是。
这样的环境里,女人和女人表白,多滑稽,多荒诞。
我没答,柳梦也没再说别的话。
我安静地伏在她肩膀上,心跳很快,不知道她听到会作何感想。
我是诊所里最后一个病人。
村镇医生总有点神奇魔力,村里人大病小病都要给他看看,大的治不了拉城里或者拉家里,小的打针吊瓶开中西药总之他是村里人心目中包治百病的神医,靠着一好口碑闻名全村。
医生戴着副银边眼镜,姓林。发间的几缕头发质感很硬,牢牢地,欲盖弥彰地盖住中心光洁的秃顶。
柳梦把我扶到铁长椅上,医生帮我脱了鞋,亮出了脚上的伤。
白炽灯亮眼,将脚照得清晰,有被麦草麦茬划到的大小不一的红痕。
最瞩目的当属大脚趾的伤,被血糊住,看不出什么,林医生拿出一瓶生理盐水冲,才亮出一道半指长的口子。
柳梦问:严不严重?
林医生摆摆手,说:小事,包扎一下,少挤压,没两天就好了。
起身去拿了纱布和胶带,思索着说,其实也不是非要包,伤口浅,止血了就好。
柳梦坚持:包吧,多层保护。
林医生三下五除二,就给我处理好了。
柳梦替我垫了钱,我说我到时候还你。
她说她惜财如命,想飞出这块地,我用她的钱是罪过,会阻碍她的理想。
但柳梦一口回绝了:这点小钱,买点糖山楂都不够。
你不是需要钱吗?我不想欠你。
听了我的话,柳梦轻笑一声,笑我想得太简单:欠钱就用钱还,太老套,人情往来不单止是钱的问题,今天我帮你,明日需要你,你也得帮帮我。
我困惑:那你想我帮什么?
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走时,她依旧热衷于背我。
回去路上,柳梦的话,要比原先多。
你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想说话,还是不爱和我聊天?
我怕说错话了,惹你不高兴。
她说:我哪有那么可怕,又不是要吃了你。
我就是怕你像上次那样生气。
坦白说梦里把我压倒的她,真和要把我吃了没两样。
那你是不是挺受不了我现在的样子?
我开始发现柳梦对我的揣测变多了,并且总容易曲解我本意。
我很果断答:绝对不是的。
可我一直没见你再来找过我。
大脑空白一瞬,过半分钟,那个回家必经的大路灯,我们再次回到时,我终于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这里其实很少有人经过,尤其过了饭点,少之又少。
因此,我问:柳梦,你是不是早早就在灯下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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