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人真是辛苦,未婚妻才来了两日,就连着两日要他抱回家。若是江胡在此,一定会反驳我说这是人家小情人玩儿的小情趣,我是鼠目寸光见识短。不知他若得知苏煜真实面目会作何感想,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比真正的杀手还要狠毒。
“是我没看好表妹,让花花受惊了。”
温文儒雅的苏家大少爷负手在我面前站定,月光照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和薄而殷红的唇,竟然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我在心里嘀咕,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娘个蛋的,皮肤比我都好。
摆摆手道:“没什么,那刺客没有得手,阿莹一直睡着,并不知道这番变故。”
苏煜笑意更深:“不论如何,你救了阿莹,就是苏家的恩人,苏家何以为谢?”
我愣了愣,听出他这是要替小表妹报恩的意思,最好是我当下就提出要求,免得日后挟恩图报。
我想一想,一指师姐:“大少爷真要谢,那就谢这位英勇无比的大侠吧,若不是他,我和阿莹今晚必是凶多吉少,说来阿莹醉成这般模样也都是我的错,只望她醒来不记恨我就好。”
苏煜温和笑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会记恨你呢?”说完目光落在师姐脸上,“大恩不言谢,日后兄台若有用得着……”
之前便想过,不知师姐有朝一日重遇苏煜这个昔日的主人,会是何种反应,如今这一幕正在眼前上演,我兴冲冲调整好耳朵的角度,一眨不眨望着师姐,便见她眼风都没有抬一下,打断苏煜的客套话,满脸透着不耐烦:“谢谢不用。”
眼睁睁看着一贯脸上洋溢着爱与和平的苏家大公子那张假面具裂开了一条缝,令我想起多年前在云麓山跟二师叔学琴,一首惊魂曲召来后山成群乌鸦,将她院中菜畦刚出苗的绿芽儿叼得一根不剩,向来风轻云淡有仙人之姿的二师叔脸上便是这般神情,而我的大笑声响彻庭院。
想到这里委实有些同情苏煜,便更加努力地将头埋在胸口,盯着胸前的勾云纹玉佩,努力抑制闷笑。
然而苏家大少爷是贯会矫饰伪行的,只是刹那的失态,便又恢复到平日里温文有礼的模样,含笑对我们一点头,俯身抱起小表妹向马车走去,步态自如。一抹暗光从他身上掉落,而他并未察觉。我走过去捡起来,白玉镶金的玉佩静静躺在手心里,抬眼望去,苏煜已进了马车。
是小表妹一直戴在身上,被君卿一眼认出,误当做她同苏迭定情之物的那块玉佩。
犹豫片刻,终是将其收进袖中。等小表妹明日睡醒,再去还给她吧,当然如果能劝解得她放下心中执念什么的,就最好不过了。
“花花,你要跟我回去吗?”
苏煜立在马车前,一个风姿翩翩的佳公子,站在蓉蓉月色里,唇角笑容温润,望着我。
真是可惜这个公子不是翩翩风姿,却是翩翩疯子。
我恶狠狠打个哆嗦,抬手挥一挥,脸上笑眯眯:“谢谢,不用。”
他嘴角笑容僵了一僵。
“苏公子。”
左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握住,力道轻柔,却不容我挣脱,缓慢而坚决地撑开我蜷曲的五指,再一寸一寸嵌入其间,十指相扣。而这一切动作都隐在宽大广袖之下,谁也瞧不见。
这双手明明带着凉意,我却感到掌心紧贴的位置热得发烫,那温度顺着手臂攀爬,一路往上,连双颊都烧起来了。
“我和花花姑娘还有些事情要办,”师姐扣住我的手,嗓音沉沉,“等事情办完,自会送她回去。”
明明身份只是个护卫,说话的语气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苏煜目光若有似无瞟过我两贴紧的衣袖,微抬眼皮看她,笑了一声:“那就有劳兄台,务必送花花平安回府。”
马蹄声渐远,终于消失在长街尽头,夜色恢复静寂。
我:“阿莹怎得就要嫁给苏煜呢?”
师姐:“不是说了,这是早就定下的婚事。”
我:“定下来的事也是可以反悔的啊!”
师姐:“嗯,但是这桩婚事容不得反悔。”
我:“凭什么凭什么?”
师姐:“……”
我:“凭什么她就不能嫁给苏迭?”
师姐:“你希望她嫁给苏迭?”
我:“……不希望。”
师姐停下脚步,低头看我:“哦?为什么?”
我:“苏迭是阿卿的!”
师姐:“……”
我叹气:“只是很可惜,那样天真活泼的姑娘,怎么就要给个禽兽糟蹋了呢。”
良久没有听到师姐接话,我抬头,见她神情半是冰冷半是讽刺,半晌,淡淡道:“花花,你要记得,人如草木,枝叶愈向阳舒展,根须就愈沉入黑暗地底。”
我愣一愣,想了想,没有想明白。而被紧扣住的掌心逐渐沁出汗水。虽一路断断续续说着话,实则却一直心不在焉,此时终于忍不住,手腕试探地动了动。
师姐挑眉:“做什么?”
我犹豫:“那什么,孤男寡男当街手牵手,这影响多不好……”
师姐恍然,低头打量我一番:“师妹今日这身装扮,确实不同以往。”
我继续挣了挣被握紧的手:“不过是女扮男装,还不是为了——”话到一半便咬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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