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刚落,黑衣人脚下一动,我忙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手指间夹着一包药粉,对他晃了晃:“站住。”
他果真站住了,半晌,森然道:“小丫头,你师父有没有教导你,知道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教过,”我叹一口气,语气更加虚弱,声音也低下去,“这不,我现在就快要死了。”
他愤恨地盯着我的手,一个快死的虫子却偏偏还要在死前猖狂地蹦达,他感到不爽也是情有可原……我瞧着他,觉得有趣,便笑了笑,道:“你可知,今夜吹的是东南风?”
他瞪着我:“那又怎样?”
我道:“我现在就站在上风向,这药粉若洒出来,可顺风飘上十米,人只要沾上一丁点儿就会立即毙命……”话还未说完,那人已飞快挪了地方。
“咦?身手真快,”我啧啧称赞,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说错了,今夜刮的是西南风,你感觉不出来吗?”
话音刚落,他再次变换了方位,然后他愣了愣,忽然大叫起来:“好一个卑鄙的丫头,今夜根本就没有风!”
“亏你还是个顶尖的杀手,”我一脸惋惜地摇头,“哪里没有风?只怕是你功力不够,感觉不出来罢,要么,我这就给你看看,今夜吹的到底是什么风。”
说着,我散开指间的药包,然而只有我知道,这一块小小的药包,是空的,撒出去的自然也是空的。黑衣的杀手却是不知,惶急之下顾不得章法地胡乱闪避开来,竟一下子跳出了几丈远。
我不禁笑出了声,疼得咝咝抽气,还要摇头道:“你都说我卑鄙了,怎得还要赶着上当呢?”但说完,身子连树干也靠不住了,整个人缓慢地滑下去。而后听见一声暴喝,那人大约要被我气死了。杀气骤然逼近,脖颈被一双鹰爪似的手钳住,无法呼吸,我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余光瞥见黑衣杀手已举起了短刀。
这下可真完了,我遗憾想到,结果还是没有吃到江南的鱼,简直要死不瞑目。
陡然间,掐在脖子上的力道松开了,我猛地睁开眼,一面揉着咽喉剧烈地咳嗽,一面却给眼前的一幕惊得立时噤声,再也咳不出来了。
只见黑衣杀手的脖子上套着一条从天而降的白绫,勒得他双脚都离了地,脸也涨成了紫红色,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两只暴凸的血红眼球直往上翻。不等我做出反应,又听咔嚓一声,是他的脊椎骨断裂的声音。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反抗挣扎的机会。
白绫收了回去,隐入头顶的树丛当中,下一刻一道身影便徐徐落下,立在我的面前,不知是不是幻觉,鼻间似乎闻见淡淡的蔷薇花香。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一溃千里,连支撑着站起来都不能了,干脆任凭自己倒下去。
和预想中丝毫不差,有一双手接住了我,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气息,避开了我受伤的右肩,让我靠进她的怀里。
“师姐。”我喃喃道。
绛紫的锦袍,冰凉的气息,还有几不可闻的蔷薇花香,是在雪域山庄时日日飘在鼻间、闻到想吐的味道,此刻却这样令我安心。
除了她还有谁?
原本以为流了那么多血,身体的本能或许会命我就此晕过去,这样就太好了,可以避免掉眼下的诸多尴尬,结果却迟迟没有晕过去,反而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肩上的伤似也痛到了麻木,思绪蓦地清晰起来,不由暗自心惊,十分想找到君先生跟他聊一聊,这症状究竟是回光返照还是失心疯前兆。
我把头默默埋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地装死,可发着抖的身体早就将我出卖了,可我不敢开口,师姐也迟迟没有开口,良久,紧靠的怀抱忽然松开了,寒玉般的五指慢腾腾压在肩头,按住插在伤口上的刀柄。
我的呼吸一顿,眼前顿时一黑,感觉额头神经都疼得跳起来,轻轻哼了一声,却动也不敢动。
“师妹不是素来最怕疼的么?”
两根冰凉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那嗓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林中云雀,落在我耳中却是心惊肉跳。
我咬住嘴唇,缓缓抬起眼皮看她,她的脸上还带着细微笑意,一双眸子却冷若寒潭。我无比懊恼,早就知道这是个变态神经病,怎么能指望她会救我呢?即便救了我,怕也是为了以后亲手将我弄死。
然而我实在无力反抗,也实在揣摩不出她想怎么样,把我重新抓回雪域山庄?又想起她上一回说到,再逃跑就捏碎我的踝骨……顿时感觉脚脖子也疼了起来。
尖锐的疼痛却是从肩头传来,师姐细而韧的指甲贴着刀刃陷入伤口之中,我身子一抖,瞪着她喊出声,声音也跟着发颤:“你到底想怎么样?”
“呵……”她笑一声,低头看着我,“既然怕疼,怎得这次连命都不要了?就为了……那边那个废物?”说着瞥了眼不远处的草丛,正是我和君卿之前的藏身之处。
我不可置信地回头,一条雪白长绫陡然飞出,从草丛里拖出一个物什来,君卿连人带轮椅被扔到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他根本就没有逃掉,或者,根本是来不及逃掉。
全身的血似乎都在这一瞬凉透了,我慢慢睁大眼,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人和轮椅。
“放心,只是晕过去而已,”师姐淡淡说道,“师妹既然拼死也要护他,做师姐的岂能糟蹋你一番心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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