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个小时后,韩素澜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派出所。
“走吧。”
见她推开派出所的门,径直走到童柏面前,几个夜班民警全睁大了眼睛。他们惊疑不定地彼此对视,用眼神传递着心中的疑惑,直到那一直沉默的少年站起身,跟着女孩离开,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那个孩子……才十二叁岁吧好像?”
“局长都亲自打电话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高官的孩子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
已经是晚上九点,城市的主干道上都亮着灯。刚下过一场雨,马路被冲刷得能反光,无数车俩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声混在嘈杂的夜里,构成带着热气的背景音。
韩素澜和童柏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两个人走的都不快,跟散步似的,难以想象他们是刚从警局里出来。
这样奇怪的组合总会引得过路人多看两眼,但也只是多看两眼。大家都是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往家里赶,没时间也没心情揣度他人。
“你父母那边打过电话了,借用的你同学管昊宁的名头,说你跟他出去玩,晚点再回去。找你麻烦的那些人也处理好了,本来就是他们先来找的茬,所以不用赔医药费。”
“嗯。”童柏低声说,“谢谢。”
“应该的。你是童杉的弟弟嘛。”韩素澜说。
童柏低着头,没有说话。两个人无言地走了一会儿,忽然韩素澜停在一家面馆前,打量了下里边的装潢,问他:“吃晚饭了吗?”
“没有。”
“这家怎么样?”
“可以。”
两个人走进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童柏点了碗大份的牛肉面,韩素澜对面食不感兴趣,就要了一例扬州炒饭。
上面需要一段时间。两个人没什么话好说,韩素澜就拿出手机发消息。
【人我带出来了,谢谢你。】
【小事。】肖子晔敲着键盘,咧着嘴阴阴地笑,【我接你回来吧。】
【不用了,人多眼杂,而且动车更快。】
【那注意安全。】
【嗯。】
肖子晔放下手机,继续审查手边的文件。
把人控制在手里果然是合适的决定,这两兄弟……实际价值可能要比他预计的还要高啊。
通知了下目前的进程,韩素澜把手机收起来,一抬头,就看见童柏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茫然地问:“怎么了吗?”
“……你不奇怪我怎么会在警察局吗?”
“你不是说过了吗?和人打架啊。”
“没人会无缘无故和人打架吧。你不问问理由?或者我之前有没有打过架?”
“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吧?你已经不小了,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说了,咱俩的交集仅限于你哥,我会来捞你也是因为你哥,至于你怎么活,活成什么样,只要不死,其实我都无所谓的。”韩素澜的话语很真诚,甚至真诚到伤人,“当然了,打架确实会带来很多麻烦,为了童杉在那边能安心,我还是希望你少打点架,至少不要把事情闹大。”
童柏默默攥紧了拳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对韩素澜,他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的记忆隐约有一些,记得是曾经关系很好的玩伴,但是那么多年不联系,哥哥一出事就忽然冒出来,整个过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于是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去观察她,却只等来了她长达两个月的失联。
那段时间哥哥一直在等待,甚至不惜拖延做手术的时间。可能是由于记忆早已模糊,他实在不能理解哥哥对她的惦念,只剩下心里的怨慢慢发酵,怨她明明无法负责,为何还要一次次打扰他们的生活。
然后她回来了。哥哥非常开心,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变化无常,还在病愈后搬去了她家。这是段他理解不了的关系,纵使时隔六年,他们好像仍是非要要好的朋友,互相思念彼此牵挂,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门外,耳朵里塞满了他们的笑声。
也没被彻底忽视。有些时候他是在旁边的,她也会和他说话,或者微笑着聆听他们两兄弟的交谈。可他倾诉的欲望还是一日弱于一日,慢慢的,开始对自己的近况闭口不谈,只回复几句敷衍的“还好”、“可以”、“老样子,没什么好说”。
终于,哥哥要到远方去上大学。临走前他和他好好谈了一次,郑重地将她托付给了他。童柏不知道童杉是否对韩素澜说过同样的话,反正那之后两人间的联系慢慢增多,最后维持在半月一次。
但他心里是开心的。他想要修复那条断掉的友情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办法改变和她之间那敷衍的、充满礼貌的谈话氛围。
开朗的性格在他察觉不到的时间里发生了改变,他变得少言寡语,把话都藏在了心里。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今天,他好像有点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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