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徊收了伞,大珠小珠顺着伞面滑下:“张知县去世了,还有曹县尉。”
辞辞这便明白了。张知县残暴,曹县尉跋扈,这二人能够共存,不是盟友,便是相互间捏着把柄呢。
曹县尉如今被关在县衙大牢里,历任五任知县的人物,怎可轻易叫他死了。
曹县尉在牢里关了三天,被人连吓带唬,手里真就有已故张知县的不少把柄,透露了不少可疑的线索。
张知县此人最好渔色,在任不满一年,这城中秦楼楚馆但凡有点名气的姑娘都是由他梳弄的,深夜召美这种荒唐事常有。烟花女子,命比纸薄。柳脉脉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曹县尉家中甚至藏着张姓知县各种重大节气节日的收送礼单。这种东西微妙得很,人活着是牵制,人死了就成了废纸一张,未料还有拿出来保命的一天。再有,张知县到任之初曾做主查前两任知县死因,后来却不了了之。为何不了了之,着实耐人寻味。
同时,这姓曹的还透露了一件诡事:张知县生前曾打着前线修城的旗号征调民伕数百人。后来,随着他的暴毙,这几百人不知所踪。
“陈知县在时,被民伕的家眷撞到跟前几回,便过问了此事,结果,结果前线根本没有这号人,这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曹县尉回想道,“我当时听了觉得纳闷,心想这张士才莫不是会吃人……”
十二忍着笑,回头对十一,一本正经:“千万不要吃人,吃人会暴毙的。”
十一:“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知县是邻县人,死后被族人领回去葬在祖坟。
十二当即动身前往邻县。
十一继续跟进他的少女失踪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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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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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将至,夜间蟾宫一日比一日圆满。辞辞在厨下试制月饼。县尊大人这几日有事,不在衙门里坐镇,她便有了闲暇。
早上将各类馅料备好,咸蛋黄另外浇醋汁烤过去腥,擀面皮装内馅,从东穿巷葛师傅那儿买来的各种模子派上了用场。模子小巧,上面分布不同的吉祥话儿,炉子烤到一半香味发散出来,色泽渐金黄,比作天上明月。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说得就是此物。
月饼烤好,辞辞趁热吃了一块,红豆沙和咸蛋黄的搭配再不能更契合了。她心情极好,将做好的月饼晾凉,拿吉祥居选的精美盒子装了,若是叶大人派人出去走动或者分赐下属,这就是节礼。
大好韶光。
未料十二风尘仆仆地闯进门来,他扶着墙,一脸掩不住的狼狈不堪:“辞辞,给,给我口水喝。”
辞辞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捧回茶水递给他。十二一饮而尽,并不能尽兴,他捏着嗓子干呕,十分痛苦难耐的样子。
辞辞赶紧取了两碗鲜榨的酸梅汁来,忍痛放了三块冰:“十二小哥又是为什么弄成这样?”
十二狂饮冰镇酸梅,久旱逢甘霖,只觉得周身畅快了,方才恨恨道:“全赖张知县家那群不肖子孙!我呸!”
辞辞便知他是从邻县回来的。
十二赶去临川县,原本当日就能返回,却被生生拖了两日。其中缘故,说来也是一言难尽。
提出开棺验尸,张家人原本是极欢迎的。若族中的张知县当真是含冤死的,他们便可上达天听求一求公道,如若不是,便以打搅祖宗的名头讹眼前的官差一笔。
两百多年前,宣朝的中兴之主允帝收复西南,封帐下三将于此,张知县出身的临川张家便是当年耀眼的三姓之一。张家氏族百年前能够傲视西南,近代却败落得不像话,动这些歪歪斜斜的心思一点不奇怪。
可谁都没想到,棺椁重见天日后,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棺中那人不是张知县,甚至连性别也对不上。
棺中女子的尸身刚刚开始腐烂,穿戴不甚周整,被发覆面口塞糠。骤见此情此景,在场之人无不心生恶寒,这是种流传甚广的极其阴毒的诅咒,为的是叫亡魂赴黄泉时不能被认出,不能陈诉冤情。
祖坟里供着个外人,还是一位身怀怨气极不详的女人。传将出去便是一桩丑事了。
“此事万万不能传到外面去,传出去像什么话,我张家几十代人的清名不能就这么毁了……”张家的几个老顽固当即老泪纵横,直说他们毁了祖坟风水和后辈气运,一干宗族子弟得了信,乌泱泱地拦在外围,不叫任何一个人走脱。
倒是没人顾得上关心那位本该躺在这里的张知县是死是活,如今又在哪里。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不叫问题,十二出了血,又当场誓言,直等到夜里将这具女尸重新装敛,悄悄运回县衙,交给仵作验看。
仵作验尸,填写尸格。这名女子约莫十八九岁,怀妊不足两月,额角多磕碰但不致死,颈间那道血痕才是致命之处。她生前受到过囚禁和侮辱,被人仓促勒死,藏在张家的棺椁中月余。
“她是张士才养的外室。”十二道。
“那张知县到底……”辞辞听得心惊。
“他死没死,谁知道呢。”十二摆摆手,一脸疲惫。
“不论这人是生是死,有些消息是一定要往外放的。”叶大人走进来,也不知听了多久的墙角。
辞辞自觉同十二分开,殷勤地献上刚出炉的月饼,又忙着倒了碗酸梅汤来:“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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