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娘子按着她的肩膀,俯下身来。
铜镜不够大,只映出赵娘子的下半张脸,乔枝看见她身边出现一对红得好似抹了血的嘴唇。赵娘子唇瓣开合:我来。
乔枝乖乖放手,让赵娘子将辫子编完。她发型里是很少出现编发这一元素的,但赵娘子编得却很顺手,好像曾经做过无。
她暂时忘却了曾经何沼是如何把玩乔枝那头乌发的,但有些东西到底刻在了灵魂里。
辫子编好后,赵娘子又拢了剩下的如云墨发,将其与两条三股辫一起盘在了乔枝脑后。她随手取了桌面上那把檀木梳,充当簪子将乔枝的头发固定住。
好了,赵娘子牵着乔枝的手,将她从凳子上拉起来,吃饭去吧。
桌上摆了些家常小菜,菜式虽然普通,但色香味俱全,乔枝一尝就知道这是赵娘子做的。
她吃了半碗,忽地想到一件事:待会儿我去布告栏那看看。
赵娘子愣了一下,有些不满道:你去那里做什么?我说过你的积分我会解决,这一个月你在楼中陪我就是,其他事情无须操心。
乔枝心道我去布告栏还能做什么,还不是想看看玩家的任务能不能攒出距离一千万剩下的那四万积分。
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不能同赵娘子直说,但乔枝看她包养游戏玩得挺开心的,自己也不介意再配合一段时日,便只道:我自力更生,不吃软饭。
赵娘子伸手去捏她的腮边的软肉:我养我夫人天经地义,算什么吃软饭?
乔枝顿时被几颗饭粒呛住了。
赵娘子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乔枝一口饮下平复了一会儿,还是坚定道:不吃软饭!
无论赵娘子怎么诱哄,乔枝都不松口,吃完饭拍拍手去找布告栏了。
赵娘子没有跟上,她看着乔枝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脸色有些阴郁。
丝丝缕缕如烟如雾的细雨,渐渐化作淅淅沥沥落下的雨帘。
在乔枝走出细雨楼的范围后,五层楼阁的模样骤然变化,此间天色暗了些许,檐下红灯笼盏盏亮起。那些黯淡的漆画忽然变得鲜亮,整座楼光彩异常,庭中古木焕发生机,虽无绿叶长出,朵朵碗大的红花却开在了枝上,其下是垂挂的道道红绸。那些被红线,铜钱与符箓封住的房间,忽然间也不见了屏障,有靡靡乐声与嬉笑怒骂从房中传来。
破败的古楼,刹那间张灯结彩。
赵娘子的身后走出一个浓墨重彩的鬼影,从这楼里出来的,毫无疑问是只鬼怪。它身长两米,四肢躯干却枯瘦得像一把柴,又佝偻着身子,一眼瞧去只比赵娘子高出半个头来。鬼怪着红衣,穿红袍,惨白的皮肤上画着艳丽的油彩。
过浓的妆容使得鬼怪看不出性别,它说话的声音也掐着嗓子,又尖又细。
赵娘子,夫人怎的走了?鬼怪问道。关于赵娘子多了一位夫人,且这夫人在楼中地位还要高上赵娘子一头这件事,早在本人的知会下丝雨楼内鬼尽皆知。鬼怪们好奇那位被赵娘子视如珍宝的夫人是何许人也,但赵娘子明令禁止将丝雨楼的事透露给夫人,她在丝雨楼内素来说一不二,鬼怪们也只好将好奇藏在心底。
赵娘子面无表情道:夫人太有主见。
要是换了别人,知道自己能得镇中最强一位鬼怪的庇护,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度过着一月,只怕早已欣喜若狂,可乔枝偏偏不这样,不想着怎么陪好她,还要去布告栏接那些苦活累活要命的活。赵娘子一面有些埋怨,一面又觉得这样才是她喜欢的人。
那丝雨楼这个月,是开还是不开?鬼怪小心翼翼问道。
开,为什么不开。赵娘子说罢,转身往楼内走去,暂且开着,夫人回来了再关上。
鬼怪连忙去通知楼中诸鬼。
在赵娘子原先的打算里,这一月她当与乔枝日夜厮守,那些见血的事情自然不能摆到身为普通人的乔枝面前,丝雨楼顺理成章闭楼一月。乔枝在这个时候出现,赵娘子心中其实极其复杂。一方面她确实心心念念乔枝的到来,一方面她又希望乔枝能在她攒够离开的积分后再来。
赵娘子所求,自然不仅仅是这一月,她想与乔枝长相厮守。
可偏偏乔枝在她距离开还差四万积分的时候来了,这些积分,不是用常规方法可以在一个月内得到的。小镇不舍得放她们这些顶尖的鬼怪离开,堵死她们许多获得积分的路子,要么靠在副本的规则之内击杀旅客,一次性获得大量积分,要么就是通过近似赌局的方式,从其他鬼怪那里夺走所有积分,这种只有一方能活的赌约,不会有鬼怪订立的。
再或者是通过旅客的赠予。
赵娘子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旅客们能在离开的时候攒够演出票都很不容易了,就算侥幸余下来一分两分的,又顶什么用。
赵娘子扶着栏杆,慢慢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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