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青不太会拒绝人,班上同学都很照顾他,于是他就当场打开了信封,里面是四张大团结。
他惊讶,“不是一幅十块钱吗?”
说着,就要去追江南她们,却被同学拉住,“哎呀,两幅封面、两幅封底,不就是四十块吗?”
“可我只画了一幅。”楚山青犹豫道。
“那学姐们认定是两幅就是两幅,给你就拿着!”在场人都不许他去还。
而远去的江南也在讨论这小朋友,江南笑道,“你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只听杨玲道,“人家本来就是人才,放过了才可惜!”
本来就她们就是冲着捡漏来的,这是捡着宝了。
不过,这小孩儿有才是真,动了恻隐之心也是真的。
杨玲不禁想起那幅画,她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小孩儿曾经的处境应该跟她差不多……
回到宿舍,江南遗憾地通知徐馨馨,她没有通过。
徐馨馨更擅长水墨画,速写一般,比不过楚学弟。
徐馨馨沮丧。
苏丹语气“不客气”地安慰她,“她们那杂志多的时候一个月要出二三十幅图,平均一天一幅,你确定你吃得了这份苦?”
徐馨馨这才听得直吸气,“二三十?”
江南笑着点头,“这次需要二十二幅,我们着急印刷,你如果没事儿,给我们做兼职呗?一块钱一幅,童叟无欺!”
这是她和杨玲早就商量好的,她们必须赶在二十三四号之前把所有东西弄好,送去印刷,才能赶上下个月出发行,光靠楚学弟一个人不一定能完成,她们急需徐馨馨的援助。
徐馨馨听了,这才神气地抱胸,“这下求着我了?”
江南笑了笑,便配合她做戏道,“多谢徐小同学帮忙,未来一周的早餐我包了!”
徐馨馨高兴得直哼哼,逗得几人忍俊不禁。
苏丹跟着笑了会儿,跟江南一起洗漱的时候,告诉了江南关于楚山青的情况。
“他家里因为历史问题不清,还没平反,他小小年纪跟着父母下放到了牛棚,没进学校学习过,所有知识全靠父母教授,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父亲救了村里游野泳溺水的两个孩子去世了,生产队的干部们愧疚,要感谢他们家,他妈妈就请这些干部帮他解决了学籍问题,这才考上的大学,你们能照顾就多顾着点儿吧。”苏丹叹息道。
江南点了点头。
次日,楚山青不出所料来得很早,还好莫敏到得及时,否则,他就开始打扫卫生了。
莫敏把他按坐下,把画画的纸和笔放在他面前,“你的任务很重,可没时间干这些杂事!”
楚山青无声笑了笑,开始捧着样刊看起来。
没过多大会儿,江南杨玲并徐馨馨也来了,徐馨馨很是兴奋,坐在楚山青身边哗哗翻着那本样刊。
又问楚山青画了哪几幅,他们怎么分工?
楚山青一脸无措地看着江南三人,又对徐馨馨满身戒备,仿佛徐馨馨是来抢他工作的。
江南好笑,给他解释了一番,“我们只有八九天时间了,你一个人画不完,馨馨是来兼职,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楚山青这才松了口气,他还要给妈妈买新被子和新棉袄,很需要这份工作。
就这样,江南三人放他们两小孩在办公室画画,自去油印报纸。
只她们才离开没多久,便有人敲门问道,“请问欧阳林林是在这里工作吗?”
正在聚精会神画画的楚山青被惊了一跳,笔下的线条都扭曲了,徐馨馨也皱着眉回头,只见是阮如安的哥哥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双手拎满东西站在门口。
她疑惑又生气,“阮如安的哥哥?你找林林姐干什么!又想让阮如安找林林姐麻烦?!”
阮阮找林林麻烦?
韩炯闻言一愣, 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堂哥,是这个意思吧,他没听错?
韩烁皱眉, 他早就觉得二叔父子对阮如安疼得太过了。
韩炯小时候不知事体, 觉得受到批斗的二婶有罪,同样被列为小崽子的欧阳林林也是,因此非常喜欢家境贫苦、身家清白的阮如安, 对其百依百顺,后来养成了习惯, 成年后, 即使矫正了一些, 依旧偏宠太过,阮如安也因此被养得天真娇纵。
如今,竟然找去欧阳林林的麻烦……
“你有告诉过如安,你和林林的关系吗?”韩烁问韩炯,只能是阮如安嫉妒, 或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韩炯恍然,而后用拎着东西的手一拍脑门,“还真没有!”
那天找到林林确认身份后, 林林不愿搭理他, 他失落回了学校,而后只打电话通知了父亲和堂哥, 就被其他事情缠住了, 一时忘记了。
“林林没事吧?”韩炯忙问徐馨馨, 阮阮闹起来, 动静可小不了。
徐馨馨想起阮如安那些污蔑人的话,不愿多说, “哼”了一声,回过头不想再理他们,还拉了一把楚山青,说道,“咱们抓紧工作!”
楚山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顺从地低头,将刚刚画歪的线条小心擦掉,虽然不知道这二人是什么来历,但是有人因他们而欺负杨玲学姐,那就是不行!
他不能为好心的学姐做什么,但是不理人,他可以的!
韩家兄弟俩便这样被丢在了一旁。
韩炯看着这俩中学生一般的小鬼,又生不出气,好笑逗弄道,“小同学,我看到你们报社张贴了招商广告,我要投广告,麻烦你帮忙找一下你们负责人。”
他打听过了,《狂瞽》是林林和另外两位女同学合作搞出来的,他想,用这名头,应该能把人找来。
徐馨馨闻言,画笔一顿,果然犹豫。
她知道《狂瞽》做新杂志缺钱,江南她们在积极招商,这主动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好像说不过去?
只杨玲的这口气,她一定要帮着出的,于是道,“那你们再等一会儿吧,林林姐她们正忙着呢。”
等这两人多在外头吹会儿冷风,她再去找人。
韩家兄弟见状,俩无奈对视,心想等就等会儿吧。
而江南三人也确实忙,今年新生入学后,她们将《狂瞽》的校内供应数量提升到了每期三百五十份,固定批发给毕岩峰三百份,而今为了宣传新杂志,三人开会后决定,加印三百份免费送给毕岩峰,不论毕岩峰或卖或送,一定帮她们散出去。
毕岩峰卖到各高校的《狂瞽》每份三分一厘钱,这免费三百份,他能白赚九块零三毛,一听就高兴应了下来,只等出货。
而这九百五十份报纸,江南她们光油印就需要马不停歇干上两天多时间。
徐馨馨晾了两人半小时,担心把人晾走了,这才起身去帮他们叫人。
杨玲听说韩炯又来了,颇有些不耐烦,听徐馨馨说,同行的还有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她回忆了下,应该是姑姑照顾过一阵子的韩炯堂哥,皱了皱眉,打算出去跟他们说清楚。
“哦,他们还要打广告!”徐馨馨跟江南补充道。
江南脱下手套,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休息会儿吧。”她招呼莫敏道。
莫敏一瞧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要给杨玲撑场子。
于是,也跟着取下她的手套、袖套,拿在手里,配合道,“嗯,回办公室喝口水吧。”
四人便回了办公室,将门口见到杨玲就一脸欣喜的韩家兄弟二人也叫进门,眼见二人要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杨玲忙道,“都带回去吧,我不需要。”
两人动作一僵,杨玲视而不见,只继续道,“那天,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姑姑跟你们一家已经断绝关系,不必再来往。来日,在外头遇见,咱们只当不认识,并且,我不希望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望你们不要对外透露,给我们姑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话说到这份上,若你们还纠缠不休,我就要怀疑你们心怀不轨了。”
“林林,我知道那些年我有多糊涂,对不起你和妈妈,我向你们道歉,但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韩炯面露痛苦,他为自己的年少无知悔恨不已。
“不需要!”杨玲斩钉截铁拒绝道。
“如果你所谓的弥补,就是你手上的这些东西,那不好意思,对于欧阳家和林家来说,这些实在不值一提;
如果是情感弥补,更不需要,那对于我们来说,那是恶心的负担!我们需要向着未来的新生活前进,而不是沉湎于这些无法愈合的伤痛中;
你们不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是对我和姑姑最大的弥补!”
“林林,”韩烁听了杨玲的话,皱眉道,“你、二婶和韩炯始终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能说断就断……”
“你来做什么呢?”杨玲见韩烁说话,打断道。
韩烁一顿,回答道,“我来找你问二婶的联系方式,我想亲自向她道歉。”
杨玲嗤笑,“‘不必了’,你不用找姑姑,我可以直接代她跟你说这三个字。”
姑姑照顾过到城里上学的韩烁几年,视如亲子,韩烁的母亲和奶奶却一点儿不念旧情,姑姑早打算好了离婚,只是没来得及告诉韩家,这两人就忙不迭到姑姑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生怕姑姑不离婚,影响韩烁的在部队的前途。
姑姑心寒,不敢按计划将她送去乡下韩家,这才咬牙用离婚和韩家做了交易,把她送到了韩家一个关系很远、距离更远的远亲家中。
韩烁脸上闪过愧疚,杨玲更觉讽刺,也许当年韩烁确实不知情,但他享到了利不是吗?
“好了,话也说清楚了,你们走吧。”杨玲不耐摆手道。
韩家兄弟沉默不动。
徐馨馨迟疑,广告不做了吗?
而后,韩炯也想到了这茬,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与杨玲建立起联系。
杨玲看向江南,这事儿她不干涉,一切由江南做主。
江南笑了笑,只问韩炯,“韩同志是做什么生意的?”
韩炯笑道,“生意不敢当,就是组装收录机挣点儿饭钱而已。”
这是他和发小一起鼓捣起来的。
江南看了一眼他手上带给杨玲的三百多一台的三洋牌收录机,“遗憾”笑道,“那我们的读者可消费不起,就不让您白花钱做无用功了。”
韩炯注意道她的视线,忙解释道,“这是我找人专门带来给林林的,不是我们的产品,我们的收录机不比从外面进来的,六七十就能买一台,大学生中也有不少人能消费得起。”
江南却笑,“可我们的读者主要是初高中生。”
韩炯脸上的笑意一僵,知道江南是不打算做他这笔生意。
江南略带“歉意”地笑笑,她说的可不是假话,新杂志策划时本就有一部分面向初高中学生作拓展读物的打算。
于是,她又道,“如果您真的有意愿打广告,我可以给您介绍别的杂志和报纸。”
顺水人情做给郝玫,对她们请郝玫帮忙也有好处。
可惜,人似乎没这个打算。
韩炯也看出江南的态度,就是不愿和他扯上一丝关系,韩炯顿感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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