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跪在金佑安身后的唐七眼眶红红的膝行上前,想上前搀扶,却不敢,只能颤抖着声音,低声开口,“地上寒,我们回房间吧。”
“灿灿去哪了?”金佑安却低声问着。
“三,三郎君刚刚跑出去,小的,小的这就去找找。”唐七忙站起,刚想去找。
却忽然顿住脚步,青书苑的门口,已经跑出去的金竹又走了回来。
面容明显恼怒的金竹大步走到跪坐在地金佑安跟前,瞪眼,“起来!跟我走!”
金佑安慢慢站起,看着金竹,刚想开口,就被金竹伸手拉走了,“我不想听废话,走!喝酒去!”
金竹扯着金佑安就朝外走去,一路闷着头只顾着往前走,待来到了酒肆了,直接进了酒肆的后院。
林叔和银子早就得了吩咐,酒壶,两个酒杯,两三碟小菜都已经摆上了。
“你,站着,不许坐!”金竹指着金佑安没好气的说着,“倒酒。”
金佑安看着金竹,沉默安静的照做,倒酒,看着金竹喝了一杯又一杯,忍不住抬手拦住,低声开口,“应是我喝才是。”
“你喝?这是你金三爷亲自酿的青梅酒,你喝?给一个将死之人?或者说一个傻缺的一心想求死的人?!”金竹冷笑着开口。
金佑安看着金竹,哑声开口,“灿灿,我错了。”
金竹碰的一声放下酒杯,冷冷开口,“不许叫我灿灿!你没这个资格!”
金佑安深黑色的眼眸暗沉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拿走了金竹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看着再也没有平时的笑容温暖的金竹,一张白皙俊秀的脸满是冷意,金佑安的心头刺疼了,一下一下的,比之看见漠然冷眼的大舅舅更加刺疼窒息。
金佑安忍不住蹲下,握住金竹的双手手腕,素来清冷温和的声音一片沙哑艰涩,“灿灿,我错了。我不该这般对我自己,我记住了,我的命就是灿灿的。没有灿灿点头,我的命绝不交给任何人。灿灿……原谅我这次,灿灿……”最后的一声灿灿,金佑安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在这人身边六年多来,从未见过这人这般冷眼的模样。
金竹看着金佑安,抿了抿唇,他以为六年来,他已经把这熊孩子整好了大半了,剩下的安全感的问题,只能交给时间了,却不想,这熊孩子一见他大舅舅,就整个人都崩溃了,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这混蛋!
枉费他这六年来的辛苦教导!
“你的命,不单单是我的!也是你表兄唐远之的!也是你娘亲的!也是你唐家的!佑安,你能活下来,多不容易!你可知道,有些人千难万难才能活着。”金竹压低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你要活着,你得活着,你活着才能做到死去的人想要去做的事,才能完成他们未能完成的夙愿。”金竹看着金佑安俊美至极的脸,眼眶有些泛红,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你要活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好好的活着!答应我!”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金竹的一字一顿!声音喑哑颤抖。
金佑安怔然的看着金竹那素来圆润通透的眼眸慢慢的一点点的湿润,一滴两滴三滴……什么东西砸落,仿佛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胸上!
金佑安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将金竹扯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艰涩沙哑的声音颤抖着,“我答应你!灿灿,对不起,灿灿,对不起……”
金竹被金佑安紧紧的抱着,慢慢的抬手按住金佑安的背部,心头艰涩不已。
在看见素来表面温和内里骄傲的佑安跪在唐琛云面前,重重磕头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他一直为之骄傲的小孩,居然那么卑微的跪在别人跟前,求着别人杀他……
那一瞬间,他真的真的难受了,整个心仿佛被什么死死的揪住了一样,疼痛到难以呼吸。
这是他费尽心力养大的小孩呀。
这是他为之骄傲,视为家人的小孩呀。
怎么能,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命……
唐琛云走在夜色笼罩的小巷里, 潍城的夏夜是热闹的,白日天气炎热,唯有夜色降临后, 才是凉快的, 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小巷子里, 依然又嬉笑打闹的小孩提着小灯笼跑来跑去。
唐琛云微微伸手扶起快要摔倒的小孩,低声说着,“小心。”
小孩仰头对他一笑, 又叫着追上了前头跑远的小伙伴,唐琛云侧头看去,有些恍惚,似乎曾经也有这样的画面……庭院里, 层层回廊里, 十几个小孩跑跑闹闹的,跑在最前的小孩最为好看, 眉眼精致, 灵动聪慧,极为顽皮, 跑到他跟前,喊着“大舅舅”……
唐琛云沉默,似乎,就是刚刚跪地求他原谅的那少年模样……
唐琛云沉默的朝前走去,快走出巷子口的时候, 他顿住了脚步,前方是一娇美的女子, 乌黑的发丝高高挽起,只是斜插着一只明珠簪子, 墨色袍服,白色裙纱,简洁至极,却也明朗干净,女子看着唐琛云,眉眼沉静柔和,坦然明亮。
“郎君有礼,我是金家大娘子金宝兰。”女子微微躬身,做礼,轻声开口说着。
“有事?”唐琛云定定的看着女子半晌,开口问道。
“是,奉老在酒肆等候,请郎君过去。”金宝兰说着,看着唐琛云,语调淡淡的,“本不该是我来告知,但眼下,三郎昏睡,六郎照顾着他,若让侍从来告知,怕郎君会误会,我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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