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中书令夫人,请留步。”
玄武门,颜丞相声音从后面传来,叫住正要与陆夫人他们一起离开的薄情。
薄情本不想理会,眼前已经多了几道高大的身影,拦住她的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转头给旁边的陆夫人一个安心的笑容。
回身,看着朝她走来颜丞相,后面还跟着一脸泪痕,楚楚可怜的颜华。
目光流转间,百转千回,其他的官员全都被皇上留下议事,百官之前首的丞相大人却提前出来,皇帝的目的好明显啊!
玩味的一笑:“不知丞相大人唤住本夫人,有何贵干?”
颜丞相回头瞪一眼颜华:“哭什么哭,颜家的人敢做敢当,还不赶紧给中书令夫人赔礼道歉。”
再回头,含笑对薄情道:“颜华她自幼被本相宠坏了,太过娇纵任性,还请中书令夫人多包涵,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薄情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越过父女二人,看向宫门,只见一道身影隐在大门后面,心里冷冷的一笑:“皇上金口玉言,已经决定处罚颜九小姐,本夫人原不原谅刀子,已经不重要,九小姐就不必向本夫人赔礼道歉。”
道歉之后呢?
必然是求情。
想求情,可惜她很薄情。
看向颜华,淡淡的道:“愿普渡庵的菩萨,佛法无边,能渡化颜九小姐心灵上的污垢,为箫和国颂经祈福。”
颜丞相心里一滞,果然是狡猾,她特意提起这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圣旨。如果她原谅颜华,就是违抗旨不遵,如果他再强行求她原谅颜华,同样是抗旨不遵,这女子的心思异于常人的缜密。
颜华流着泪,看到自己的父亲为自己的事情,不得不对薄情低声下气,父亲何曾如此过,心里一阵难过,朝薄情猛一下跪在地上,伏在地叩头道:“中书令夫人,颜华知错了,你大慈大悲,原谅颜华吧。”
“大慈大悲?”
薄情讥讽的一笑,对陆夫人道:“陆夫人,颜小姐说我大慈大悲,你说她是不是在讽刺我残忍?”颜华心里一惊,却不敢多言一句,言多必失。
陆夫人面上一愣,心里第一个念头是,大慈大悲可跟眼前的女子沾不上边,又不好直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薄情的话,尴尬的笑了笑。
颜丞相眼内闪过一丝疑惑,淡淡看向薄情,
薄情见他看过来,扬起唇角浅浅一笑,娇颜如花开放,冰冷地让人——惊艳。
颜丞相心里不由砰然一动,心有余悸的暗道:“果然遇红颜祸水,没想到竟然能把冷艳妖冶的一面,隐藏如此好,瞒过箫和国最精明的人。”真是不能小觑。
自己这个曾经以为最出色的孙女,在她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薄情不理会颜丞相,走近颜华,把一玉手伸到她眼前,玩味的道:“九小姐,你闻闻,本夫人的这双手上,都有什么味道?”
颜华正低着头,突然一双完美得慑人心魄的玉手,摆到她眼前,薄情略带沙哑的声音,由上而下,钻入她的耳中,让她忍不住轻微的战僳,却忍不住依着她话,凑近那双玉手轻了吸了吸鼻子,心中的嫉火不由升起。
这双玉手上,她闻到跟慕昭明身上一样的味道,抬起头,薄情唇边淡淡的笑意,如山涧的雾岚,轻薄而让人无法捉摸,却让人从中读出幸福的味道。
颜华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是跟中书令大人身上一样的味道。中书令夫人,你是故意向颜华炫耀、示威吗?”
唇角勾起得更深,凑近颜华的耳朵,薄情的喃喃出声:“这是彼岸花的味道,喜欢吗?”
薄情的声音,此时性感而低沉,玉手忽然攫住对方的巴,轻轻笑出声道:“只是除了这个味道,难道九小姐就没有闻出其它的味道吗?”
颜华只感觉到下巴一阵透骨的冰冷,薄情慵懒又邪佞的幽幽声音,仿佛一把尖刀抵在她细嫩的喉咙上,让她不能动,不能出声,艰难的摇摇头,流着露出一抹乞求。
薄情冷冷的笑了笑,这就怕了,回头:“陆夫人,你说,除了彼岸花的花香,本夫人这双手还有什么味道。”
陆夫人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当日在凤麒国皇宫的血腥淋淋的大屠杀,中书令夫人的手上,染过很多的鲜血,小心翼翼的道:“是是血腥的味道。”
血腥的味道!
颜华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颜丞相眼眸中一片深沉。
眼前女子年岁尚小,唇边的笑容纯净若山涧流泉,眼眸宛如清澈的湖泊,顾盼流转间流露出的纯真,怎会满手血腥味。
薄情看到的父女二人不同程度的惊讶表情,樱口微开,轻轻笑道:“丞相大人,九小姐,你们父女都犯了一个相同的,致命的错误哦!”呵呵!
颜丞相淡淡的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相疏忽了。”
颜华没了解清楚对手,就冒然出手,确实是错了。而他,亦是如此,不该冒然拦下她的去路。
抬起眼眸,颜华看着薄情眼睛,里面只有一个充满恐惧,渺小的自己的身影,颤着声音,倔强的道:“若不是舅妈,我不会输的。”
呵呵,薄情开心的笑起来,似的道:“差点忘了,是我让人假扮颜府的人,去杀她灭口,又故意让人发现,再加上皇上的突然宣召,她想不出卖你都不行,谁让你们自私又沉不住气,选择弃小保大的。”
颜华看着眼前的笑脸,心里后悔到一阵窒息。
颜丞相努力保持表面上的镇静,在心里暗叫一声:“狐狸。”这女子真是太狡猾。
“九小姐,你知道在凤都,他们背地里叫我什么?”颜华只感下巴一松,就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蓦地抬头。薄情已经回到陆夫人,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正含笑看自己。
“红颜祸水?”颜华能听到自己牙齿打格的声音。
“红颜祸水,那是小儿科。”薄情眯着眼睛,散漫的笑道。
那是小儿科吗?看到薄情漫不经心的表情,颜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薄情黑眸微微眯起,薄唇轻启:“陆夫人,他们都背地里都叫我什么来着?”
陆夫人心脏一缩,虽然然害怕,还是揪紧手中的帕子,鼓起勇气蠕动嘴唇,数着蚁子似的出声:“蛇蝎、妖女,妖孽、毒女、魔鬼、恶魔。”
随着陆夫人的声音,眼前的父女二人的表情不由石化,薄情却不以为意:“你比我知道的还多啊!”陆夫人本想安慰两句,但是看到薄情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马上把这份心思打住,她不是寻常女子,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薄情猛然看向父女二人,那寒冽目光似是能实体化,在父女二人心房重重的一击,二人心跳不由的漏掉两拍,此时此刻在父女二人的眼中,她简直是对任何生命造成威胁的人魔。
颜丞相调整一下狼狈的情绪,看着薄情淡淡的道:“所以呢?”这个女子在他们父女面前,暴露自己的另一面,究竟有什么目的?
挑起好看的眉,薄情忽然靠近颜华,玉手拍拍她的脸,盈盈笑道:“所以,九小姐最乖乖削发为尼,别玩什么花样。不然,我会让九小姐知道,恶魔的天性就是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
眼前的女子明明在笑,她的目光却以主宰者的姿态,审视着世间的万事万物,让在场的人,冷汗不止,毛骨悚然。
似是感觉不对,收回玉手一看,马上一脸嫌弃的道:“原来你化妆了。”取出帕子,用力的擦了擦手,往地上一扔。
赶车的车夫看到后,马上取出火折子,就地烧掉,帕子瞬间化为灰烬,飞起、消散
颜华的面色一白,无边耻辱感,从心底升起。
颜丞相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竟被逼到了如斯境地,不由一阵心痛,平静的声音泄露出丝丝冰冷道:“中书令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皆留一线,不要做得太绝。”
“原来丞相大人急着离开的要事,就是在宫门外面威胁下官的妻子。”一把冰冷入骨,充满讥讽的声音,从宫门的方向传来,对持中的人,不由顺着声音望。
四人站在原地,只顾着言语上的交锋,却没有注意到,宫门旁边已经多了一道高大的,正散笼罩着寒气的身影。
慕昭明匆匆从宫里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小妻子,被颜丞相让人强行留在原地,心里不由的一阵怒火:“天黑前,让整个润城的人都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
想了想,声音冒着逼人的寒气道:“颜九小姐姿容绝色,就这样盾入空门,可惜了。留意一下,朝中哪些公子王孙垂涎九小姐的美色,别忘记给他们制造机会。”刚刚吩咐完这些话,就听颜丞相不知廉耻的威胁薄情,不等暗中的人回答就出言讽刺。
大步走向薄情,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看着颜丞相道:“丞相大人,若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大可以跟皇上提出。堂堂一国丞相,威胁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子,岂不有失体面,也让人笑话,失了几十的清誉。”
“你怎么出来了。”似是没想到慕昭明会出现,颜丞相十分惊讶的道,他留下的难题,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吧。
最主要的是,就在慕昭明说话的时候,其他朝臣刚好也出来,恰好听到慕昭明一番讥讽的话,几十年的为官清誉,真是毁于一旦。
慕昭明漫不经心道:“芝麻点大的小事情,解决了,自然就出来,丞相大人有什么好惊讶的。”
颜丞相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那可是专门给他留下的难题,他居说是芝麻点大,还真敢说,也不怕话说大了,收不回。
薄情勾起嘴角,浅浅笑了笑,就知道丞相大人留下的难题,根本难不倒他,但是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人家留下的难题是芝麻大点的事情,真是十分的狂傲,不过她的男人,有狂傲的资本。
慕昭明忽然似是想起什么,淡淡笑道:“颜老夫人两个月前,曾经给下官送过一封信,下官一直没有回复,就凡丞相大人转告老夫人一声,她的心意放到下官用不上,不如留给别人吧。”
虽然没有说明信的内容,但是有心人,只要用心想想,就会知道。
颜老夫人的信,薄情扬起唇角浅笑,两个月前,不就是他还没踏入朝堂,初遇颜华的时候。
连其他官员暗暗惊讶,两个月前,慕昭明刚入润城不久,还没有入朝为官,这封信的内容,可想而知。
颜丞相的面色一下子晦暗难明,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背着他,给慕昭明写过信,不用说,他也知道信的内容,一定是威胁慕昭明,必须娶颜华为妻,方能有机会入朝为官。
老夫人真是糊涂啊!
唇角微微翘起,慕昭明无视颜丞相的怒火,含笑对薄情道:“妞妞,我在落庭居定了位置,让他们特意为你做了几道,落水流碧中,你最喜欢的菜肴,去迟老了不好吃。”
薄情点点头,没有半丝诚意的道:“丞相大人,九小姐,要不要一起到落庭居,尝尝凤都的名菜。”
不等对方出声,慕昭明淡淡的道:“皇上隆恩,恩准九小姐与家人再聚三天,三天的时间就要奉旨落发为尼,就不再是俗世中人,我们就不要占用他们天伦之乐的时间,走吧。”说完,扶着薄情走了走车。
脱下身上的披风,薄情慵懒的缩在慕昭明的怀内,慕昭明抚着她长发,轻轻道:“现在曼珠、灵雎都在忙,帛儿机灵有余细心不足,锦儿一个人忙不过来,等踏雪回来,就让踏雪跟在你身边吧。”其实是因为听帛儿汇报,锦儿对她动了色心,所以不得不换个人来伺候。
薄情不假思索的道:“行,不过,以后让我的追星跟着你。”
闻言,慕昭明不解的道:“这是为什么,我身边有慕绝、慕灭就够了,不必再添。”
薄情勾勾唇角,浅浅的笑道:“你能让人天天盯着我,有没有红杏出墙,我就不能让人盯着你,有没有金屋藏娇。”
慕昭明眼中一滞,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充满喜悦。抱起怀中的人儿,用力的亲吻她鲜红如彼岸花瓣的红唇,原来他的小妻子已经学会吃醋。
薄情的脸不由的一红,明明就是吃醋却不肯表现出,没想到只是一句话,这个男人就闻到了味道,被人取笑,心里真不是滋味:“慕昭明,不准笑了。”慕昭明此时哪里控制得住,继续大笑不止。
薄情实在是受不了这种难为情的感觉,主动送上红唇,吸住慕昭明性感的薄唇,把他的笑声全都吸到肚子里面。
“嗯哈哈”两人唇吻的喘息间,逸出慕昭明春风得意的笑声,一直逸出马车外面,飘回到宫门。
颜华原本以为,当丞相的父亲,亲自从薄情身上下手,就能改变她的命运,没想到却让她看到自己,愚不可及的一面。
当慕昭明出现的时候,她的整颗心如她的人一样,缩成了一团,不想让他看到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
想要保留最后一点自尊,可是听完他们的谈话后,才知道,她早就没有自尊可言;
报仇吗?她怎会是一个恶魔的对手。
远处飘来一陌生又熟悉的笑声,原来他不是真的冷傲无情,而是他只对自己心爱的女子发笑。
那个美丽女子,美丽得像一朵绝艳彼岸花,表面是一朵柔媚依人的娇花,实则上里面住了一个恶魔的灵魂,她拥恶魔所拥的一切,无情、狡猾、嗜血、残忍、暴戾
就是这样,他却中了她毒,深深的迷恋上她。
天花阁,帛儿正在服侍薄情沐浴,锦儿从外面走来道:“少夫人,桂嬷嬷来了。”
薄情淡淡的应道:“知道了。”
桂嬷嬷紧张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不由暗暗瞠目结舌,眼前的纱幔突然被掀开,一个裹在纱罗中的美人儿转出来,这个美人正是薄情。
薄情自如的坐到棋盘前,看着棋盘上的棋局道:“桂嬷嬷来了。”
桂嬷嬷看着眼前,美得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奴婢多谢少夫人活命之恩。”似是知道薄情的冷淡的性子,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薄情就是喜欢她这份聪明,抬起头道:“锦儿,带桂嬷嬷去见李嬷嬷,让李嬷嬷安排她的事情,再给他们一家人重新安排一处近些的住所,城郊离得太远,不方便桂嬷嬷。”
锦儿忙应了一声是,桂嬷嬷又是一阵磕头,忽然想到自己的孙子,紧张的道:“少夫人,奴婢的孙子他”
薄情从棋盘中抬起头,浅浅的笑道:“桂嬷嬷不用紧张,你的孙子在家中好好的,那把小金锁,是本夫人借来的,已经让人还回去了。”
桂嬷嬷面上不由的一愣,又连忙叩了三个响头,跟着锦儿离开。
翌日早上,旭日的光度,在天幕上散布最后的金光,把大片的浮云渲染成瑰丽的红色。
帛儿走过来道:“少夫人,园门外,两名女子求见。”
薄情微微怔,马上道:“让他们进来。”
两名俏丽不失稳重的女子,在薄情面前盈盈行礼:“奴婢踏雪(寻梅)参见少夫人。”
踏雪,颜华的丫头,一听到这个名字,薄情马上想到了那本账本,放下手中的棋子,淡淡的道:“起来吧。”
抬起眸,淡淡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丫头,年纪跟锦儿差不多,都是十六七岁,只是锦儿多了一份稳重,看起来极让人安心。
“你们谁是踏雪,谁是寻梅。”对突然多出来的寻梅,薄情并不敢到意外,因为颜华中也有东盟的人,只是没想到两边的人竟然一起伺候颜华,这算不算是缘份。
“奴婢踏雪,奉主子之命前来伺候少夫人。”一名眉目清明,眉宇间带着一股柔之气的女子上前一步。
“奴婢寻梅,奉暗阁之命前来听候主子差遣。”另一名唇边有颗美人痣的女子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薄情听完寻梅的介绍后,不由的点点头,曼珠和灵雎经常不在身边,正愁她跟箫和国这边的暗阁联系不方便,没想到这边人就来了,含笑道:“既然你跟曼珠一样出自暗阁,以后就叫曼华。”
曼华连忙跪下道:“奴婢谢主子赐名。”
薄情淡淡的道:“起来吧。”
目光看向踏雪,正想开口赐名,帛儿就抢先道:“少夫人,你不能偏心自己人,给东盟的人取那么好听的名字,轮到大公子的人,就起一些面料的名字。”
曼华和踏雪不由的一滞,这少夫人的丫头也特大胆,敢这样对少夫人说话。
薄情不由的哑然失笑,当初给帛儿起名字,是顺着锦儿的,没想到她现在还记得,只好无奈的道:“好吧。踏雪以后就叫曼宁,宁静的宁。”
淡淡的翘起唇角打趣的道:“帛儿,你要不要把名字一下。”
帛儿道:“谢少夫人,不必了。”
正好锦儿从外面跳进来道:“少夫人,封伯说马车准备好了,问少夫人是不是马上出门?”
薄情才想上起,昨天她跟慕昭明在落庭居吃饭,虽然做了落水流碧的菜式,不过味道相差甚远,便说着要把流水落碧开到润城,说好今天去看看场地的,便道:“马上出门,你去准备吧。”
回头交待了曼华、曼宁两句,便带着锦儿和帛儿出门,流水落碧的新址是薄家在润城的一处庄园。
马车快穿过闹市的时候,突然猛然的煞住,热闹的街市上,马上响一阵哭喊声,薄情缓缓的睁开眼睛:“帛儿,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赶着出门,有错别字的,晚上回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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