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越想心越慌,决定前去看看。
刚一踏进东宫寝殿,楚祯便看见夏侯般手执短刃,一步一步走向趴在桌上意识昏沉的夏侯虞。
楚祯心惊,迅速反应过来不可大声制止。他立刻飞奔过去,在刀尖扎下的前一刻,握住了夏侯般的手腕。
夏侯般见是楚祯,神情一瞬愣住,想要甩开楚祯,却被楚祯巧劲再次制住。
夏侯般发了怒,不管不顾挣脱,在楚祯手背划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将他推倒在地。
楚祯倒在地上,不顾自己手背的伤,再次爬起。
他如今没有多少力气,只能用自己的全身将夏侯般撞开。
夏侯般却如发疯一般,使出浑身解数就要将夏侯虞变为刀下亡魂。
楚祯与夏侯般厮打在地。
“你……你疯病好了?”楚祯心中的喜大于惊。
夏侯般冷笑道:“我从来就没疯过!我等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夏侯虞!”
楚祯难以消化夏侯般从未疯过这一事实,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夏侯般要再次杀夏侯虞。
“夏侯般!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我一辈子都是被他毁的,我怎么冷静!”
“他是天子!”楚祯低吼道。
夏侯般愣了。
“楚祯……你承认他是天子?那我呢?我是什么?我就是一个小丑,一个傀儡?”
楚祯一时哽住,但只能耐心劝慰:“你看看外面百姓脸上的笑容,你再看看如今栾国对大周的惧怕之意,你难道认为周帝在的大周才是一个好的大周吗!”
“别唬我!若父皇传位给我,再有你们楚家辅佐我,我不信我达不到夏侯虞的一半!我还有筱罗!楚将军,筱罗,齐大人……他们都能活的好好的!”
“夏侯般……今日已经是你二十五岁生辰了,经历了这般种种,你还认不清你自己吗……”
楚祯本不忍说出这些话。
但若夏侯般真的杀了夏侯虞,不仅夏侯般难逃死罪,整个大周会变成一盘散沙,到时百姓流离失所,大周国土分崩离析,那便真是人间炼狱了。
夏侯般听罢,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快要溢出来的悲戚。
他踉跄后退几步,“……是啊,我是个废物,父皇生前对我何等失望,筱罗死前吊着一口气还要警醒我我是一国储君。结果呢?皇位被夺,国家易主,我能做什么?我只能装疯卖傻,用这种小人行径杀了我恨的人。”
楚祯慢慢起身,担心地看着夏侯般。
夏侯般目光突然射向楚祯,“不仅如此,我自认为与我最是交好的朋友,到了此等地步,却还站在仇人那边!”
楚祯咬紧后槽牙,一句话也说不出。
夏侯般逼近楚祯,一手掐住楚祯的脖子,将他抵在墙边。
“我曾对你有万般愧疚,恨自己害死了巫婆婆,让你落红复发。可如今我看着你一副背信弃义的模样,我只恨自己怎么没在当年你带着我逃到渡城时,背后给你一刀,结果了你!”
楚祯心尖一直攒着一团闷痛,在夏侯般说出这些字字句句之时,化作了万根针,霎时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的嘴角缓缓溢出了一行鲜血。
夏侯般掐住楚祯脖子的手一顿,恍惚间松了劲。
他怔怔地看着楚祯嘴角流出的血,眼睛刺痛,鼻头发酸。
他手一松,立刻转身不再看楚祯。
楚祯没了夏侯般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靠着墙壁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又因为心口的剧痛,勉力半支撑着。
夏侯般毅然决然走向昏沉中,毫无反抗能力的夏侯虞。
他举起了刀。
“那你……”楚祯突然开口,“便杀了我罢。”
夏侯般脚步顿住。
楚祯又咳了几口血出来,继续道:
“没错,你曾是一国储君,那你应该知道,一个天子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你希望看到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百姓再次流离失所?亦是边塞的将士死伤无数,却也依旧保不住自己的国土吗?”
“你闭嘴!”夏侯般捂耳大喊道。
楚祯视若惘然,“家国动荡,我们的仇恨在乱世的洪流中连一粟都算不上。”
夏侯般捂住耳朵的双手缓缓放下,他仰天大笑,半晌,猝然停止。
他转过身,指着楚祯:“我真是,恨透了你们这一个个天之骄子,一个个……口中满是家国天下的……可恶的……朋友……”
听见“朋友”二字,楚祯抬眼看向夏侯般。
只见夏侯般双手毫无生气地垂落,手中短刃也掉落。
他拖着脚步,走向自己的床榻,从怀中掏出筱罗送与他的那枚银簪,眼神恢复了曾经痴傻的模样,低头把弄着那根银簪。
楚祯立刻爬起,冲向夏侯虞,用他仅剩的力气将夏侯虞半挂在他身上,往殿外走。
踏出殿前,楚祯停住脚步,偏头轻声说道:“你若想再见我,便在殿外挂上我曾给你的乐怡楼的荷包。不见荷包,我不会擅自来见你……夏侯虞亦是。”
说罢,楚祯带着夏侯虞向陛下寝宫飞快离去。
楚祯如今本就身体虚弱,扛着半昏迷的夏侯虞十分勉强,但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今夜发生的事,即便楚祯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还是带着夏侯虞一齐摔在寝殿内,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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