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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1 / 1)

额头分开,萧祁墨却并未直起身。

他伸手,覆在她脖颈处的被褥上。

近在咫尺的脸庞漫上浅浅笑意,轻声开口:“阿莹,在我面前你不用躲藏,你知道的,我爱的并非是你的外貌。”

话虽这么说,可是

她移开视线,仍旧将被褥捂得紧紧的:“可是真的很丑,又丑又恶心,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可我比你自己,更能接受你,不是吗?”他倏忽道。

卜幼莹怔愣了一瞬。

仔细一想,也的确如此。她自己都不愿意接受违背道德的自己,但他却可以接受。

甚至,她不能接受的一切关于自己的事情,他都全盘接受。

萧祁墨似乎,真的比她自己还更要爱她。

“”

沉默半晌,她终究还是妥协,将盖住脖颈的被褥缓慢地、一点一点拉了下去。

她闭上眼,不敢去看萧祁墨看见这些血点时的表情。

耳边也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卜幼莹开始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也觉得恶心极了?

这副画面是不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所以才不知道说什么?

呜,他肯定也觉得很丑

泪意迅速涌上眼眶,她扁起嘴,正要忍不住哭出来时,一片柔软温热的触觉倏然贴上自己的脖颈。

他吻在了上面。

卜幼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眸,一动不敢动。

这么恶心,他竟然还能吻下去!

须臾,她见萧祁墨起身,冲自己浅浅一笑:“我们阿莹撒上小芝麻了,嗯,味道不错。”

卜幼莹顿时破涕为笑。

笑完, 她吸了吸鼻子,仍旧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涩声道:“万一这些血点消不下去了怎么办?”

“会消下去的。”萧祁墨抬手, 将她的额前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它只是病而已, 病好了, 它自然也就好了。”

“可万一有后遗症呢?”她还是很担心。

毕竟今日能蔓延到脖颈,明日便指不定蔓延到哪儿去, 说不定再过几日, 全身都是血点了。

她无法想象, 更无法接受那样的画面。

若是让她以那副模样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萧祁墨自然清楚她的担忧。

于是俯身,手掌置于她头顶,拇指在额头边缘缓缓摩挲着, 一腔深情毫不掩饰地自眸底溢出。

静默须臾, 他嗓音轻缓道:“阿莹, 你若是十分在意, 我便寻尽天下有能之士帮你祛除它。但我想告诉你的是,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 你都是我爱的阿莹。我知道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很难, 我也知道,接受这样的自己很难,但我希望你不要躲避我,即使你厌恶你自己,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一刹那, 刚退下去的眼泪犹如洪水般再次席卷重来。

卜幼莹与之对视,听着这番话, 泪水不知不觉便模糊了眼眶,眼尾红晕还未来得及消失,现下又加重了一层。

她倏然掀被起身,与他紧紧相拥。

“祁墨哥……

眼泪夺眶而出,在他肩膀晕出一片湿迹,她哽咽着道:“对不……不起……”

萧祁墨轻轻拍着她的背,问:“为何要说对不起?”

她摇头,意思是不能告诉他。

接着便大哭特哭起来。

他越是这样爱自己,她心里便越是觉得愧疚,因为自己无法给予他同等的爱。

这段时日她已经很努力了,接受他、亲吻他、喜欢他,原以为这些已经够了,可今日她才发现,远远不够。

他的爱跨过了十几年光阴,实在太沉重太沉重了,她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及他万一。

可除了爱,她该拿什么回报他,才能弥补自己心里这份歉疚呢?

卜幼莹哭声渐小,她抽噎着与他分开,静静看了他半晌。

“怎么了?”他问。

她仍旧望着,并不答话。

片刻之后,细白的手指勾上了他的腰带,她垂着眸,一言不发地去解开它。

“阿莹。”

萧祁墨蓦地握住她的手,明知故问:“你想做什么?”

“我……”她哪里是擅长主动的人,他一问,她便红了耳朵,小声支吾:“……想…………

见她实在说不出来,他也不为难她了,和声细语地安抚道:“阿莹,你现在生着病,不适宜行房。”

直白的“行房”二字让她顿感脸颊发烫,似刚烧好的茶壶一般,热得整张小脸滚烫沸腾起来。

“……胡说什么呢?”她旋即躺下,翻身背对着他。

萧祁墨知道她只是羞怯,微微勾唇,又嘱咐道:“阿莹,午后我得去勤政殿与父皇和几位御医商量病势,不能陪你了,你记得把午膳吃了再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来看你。”

卜幼莹将被褥盖住头,仍羞赧地不敢看他:“你赶紧去吧。”

说罢,便听身后轻笑一声,随即后脑勺落下一个吻。

接着,屋内便响起他的脚步声,愈走愈远,直至再没一点声音。

她这才探出头,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间,残留着泪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份笑容。

午后。

正是换季的月份,虽烈日当空,但时不时还有微风拂来,不冷不热,正是好时节。

卜幼莹听从他走之前的嘱咐,即使没有胃口,也乖乖用完了午膳才上床午睡。

因为生病的关系,她近日十分嗜睡,脑袋总是昏沉沉的,醒来要缓好一会儿,意识才会回到脑中,但到了午后和夜里,她又会犯困,因此十二时辰里她至少要睡六个时辰。

只是这一次,她一直睡到入夜也没醒。

傍晚时,萧祁墨曾来看过她,当时他的脸色很不好,坐在床边看了她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起身离去。

走出殿外,望着天边卷起的绚烂红霞,他的眼神从未那样悲伤过。

一向温文尔雅、仪态万方的太子殿下,竟靠着墙随便坐在了廊下,静谧半晌后,出声唤来了邢遇。

冷冽的少年从屋檐跃下,依然抱着剑立于他面前,垂眸看着毫无仪态可言的萧祁墨,安静等着他开口。

“从今日开始,你需无时无刻守在她的身边,有任何情况都要告诉我。”他仰首相望,嗓音里竟包含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邢遇依旧冷颜,望着别处道:“我不是你的属下。”

意思是,他只听卜家父女的命令,其他任何人说话在他这儿都没用,哪怕皇帝来了也一样。

萧祁墨自是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恼,只是一双眸子死气沉沉看着他。

片刻后,他沉声道:“那位贵女死了。”

心脏恍若从高空中猛地下坠,邢遇微微睁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刚刚得到的消息。那日春日宴,阿莹去带她看御医的时候你也在吧,没错,就是她死了。”

萧祁墨坐在地上,语气自始至终都异常平静,可那双眼眸中却仿佛一潭死水,了无生气地望着对方。

春风和煦的天气,却有一股莫名的寒冷萦绕在二人周围。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砸在邢遇身上,纵使他平日里再是冷静漠然,此刻也难免心神动荡、忐忑不安。

喉结滚了滚,他哑声开口:“所以,这个病是会死人的是吗?”

萧祁墨嗯了声,旋即闭上眼,疲累地靠着身后的墙面,声音有气无力:“听说,那位贵女最终身上长满了血点,起初没什么感觉,但之后会越来越痒,越来越疼,最终溃烂不堪,根本无法愈合。”

他口中说出来的话仿佛带有画面,无需想象力多丰富,也能想到那是怎样一副可怖的场景。

可仅仅只是想象,他便知道卜幼莹有多不愿意接受自己那般模样。

她会崩溃的。

会疯的。

兴许她宁愿死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那种样子。

邢遇吞了吞口水,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竟也皱起了眉。

“所以。”萧祁墨接着道:“从今日开始,你要无时无刻守在她身边,不能让她从别人嘴里听见一句关于病情的话,知道吗?”

虽然作为她的护卫,不该对她有所隐瞒,可若是告诉她实情,不用想也知道她会有多崩溃。

况且她现在还生着病,情绪和身体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于是思虑片刻后,邢遇问道:“御医那边,真的会有办法吗?”

闻言,萧祁墨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轻叹一声:“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那位牺牲的贵女,但她是所有被感染者里,唯一一个具有完整病情变化的人,从被感染的初始阶段一直到死亡都有可查询的记录,这对宫里的御医们提供了很多帮助。”

他并未给予邢遇确切的答复,只能表示有希望研究出应对方法。

邢遇也明白,没有人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宫里上下所有人,在这场传染病面前不过都是渺小的虫蚁,包括至高无上的帝王皇后,也只能束手无策地祈祷着御医们能早日找到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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