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急道:“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你就走,”萧明潇随手将手臂搭在椅把手上,“趁我还没发火前。”
莫成意望着檀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回头迎上了萧明潇压抑之下,十分平静的眼神。
萧明潇昨夜打了腹稿,心里跟明镜似的,开口前有些微的迟疑,但这不妨碍他还是张了嘴:
“之前我考虑欠佳,莫成意,你开春便二十有三,寻常人家早已娶妻生子,我却耽误了你,年后比试结束你可以考虑早日出师,寻一佳人相伴,之后娶妻生子,过你的好日子。”
莫成意显然没料到他要说这些,刘海下一双长眸放大,薄唇紧抿,难以置信地望着萧明潇,他握着剑柄的手心发白,张口却打结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那些音节竟不能组成像样的字词。
萧明潇本来讲这些话也是心灰意冷,打定主意要做个好师父,可见他这样,竟然恶劣地生出了几分喜悦之情。
他常听说书先生说“人贱自有天收”,莫成意不贱,可他比自己小却总是沉稳冷静。
萧明潇偶尔觉得自己喜欢上的是一个假木偶人,莫成意基本上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那些肌肉在他脸上构造了一张完美无缺的俊脸。
如今呢,他也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了。
萧明潇猜,他在这个时候,自己都难受得紧,还要落井下石别人,他才是那个有点贱的人。
“师父也没娶妻生子。”莫成意慌不择路,试图让萧明潇打消这个念头,“成意不想——”
萧明潇可谓是赢得风风光光,他心中被一种恶念支配,想要看莫成意的笑话,这种单纯的愿望源自当初自己被拒绝的悲戚。
他打断莫成意道:“好啊,我听闻近来不少地方的寨主在比武招亲,等到比试了结我就寻一个去结亲,也不算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莫成意又张了张嘴,惊骇地望着萧明潇,似乎觉得眼前人有几分陌生。
墨色刘海被穿堂风一吹便遮住了他的右眼,他听见风的声音,发根刺穿在他的肌肤上生出痒意,那种痒意好似伤口发炎,不能挠,只好生生忍着。
他不是第一次忍了,这种疼痒不会有人比他更习惯。
“就这样决定了,你自己准备准备吧。”
萧明潇点到即止,功成身退。
即便赢了的快意在两人交谈结束即刻消逝,他心中更堵,可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不能和莫成意再这样错下去。
他是莫成意的师父,他不能为自己的快感和所谓的心意去做一个毁了旁人前途的人渣。
所以即便第二天起,莫成意开始与他冷战,两人相处一室一言不发,萧明潇也没有丝毫芥蒂。他甚至心怀希望,胸怀开阔地想,如若莫成意和哪个漂亮姑娘生了孩子,会更像谁呢?
不论像谁,他这个当师父的总该随下令旁人艳羡的份子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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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日子很快便过去了,亲传弟子比试前一天要前往少林寺。
萧明潇这回只用带着莫成意和檀香便好,马车挑一辆足以。可他和这两位徒弟身处一室,三人可谓是极其尴尬,各坐一处,视线交集不到一块,三人皆是心怀鬼胎,彼此不问候,各人想各人的心事。
脚程不紧,头天晚上在驿站下榻。萧明潇给他们一人发了点银子,叫他们自己寻吃食,自己随意闲逛起来。
檀香直接回了厢房,萧明潇挑眉也没管,至于莫成意那么大个人他就更不会管了。
他和莫成意冷战还未结束,没成想自个儿后头跟着个大尾巴甩都甩不掉。
晚间集市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有小孩捉蛐蛐儿,桥边钓小鱼,吃糖人,萧明潇沿着灯流走,莫成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后边。
他快莫成意也快,他慢莫成意也慢,不知道这厮怎么想的,缠人得很。
萧明潇熄了甩掉粘人尾巴的想法,专注看路边小摊卖的什么新鲜玩意。
凑巧走到一位大娘边上,这大娘摊上摆的全是近来时新的上好绸料织成的衣裳。
有件白色外衬绣了海棠,虽说只有连绵清淡的叶、枝、瓣,甚至不上什么色,可是别有意趣。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文人风雅,萧明潇说不上来这衣裳有哪儿特别好,可他竟然因为这衣裳要走不动路了。
可见是真喜欢。
大娘见他喜欢,手指给他比了个数,萧明潇满心的喜欢也就凉了,她要价刚刚好是每个人的饭钱。萧明潇摇摇头,道声谢后又朝前瞎逛悠。
坊间热闹,逛到最后萧明潇都把莫成意给忘了,他买了几份芋头酥当晚餐,之后回到自己的房中,洗漱完房门被敲响。
他发丝还没擦拭,湿漉着发去开门。
莫成意站在他面前,左臂上搭着一件眼熟的衣裳,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垂眸不大自然地说:“方才看见师父喜欢这件衣裳。”
萧明潇猛地想起这衣裳值的可是他发出去的钱,莫成意给他买了这衣裳意味着这人压根没吃饭,登时从鼻尖泛上一股憋屈的苦涩,可他嘴上不讨饶。“你有病吧?我那钱是发来给你买这种东西的吗?你是故意叫我气的么?”
他抓过那个面料绵软的外衬,头发滴着水便往外走,没发现自己在指责对方故意的时候,莫成意的身子当真微妙地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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