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一个太过罕见的词语。
蒋桢转过脸去,拿出墨镜戴起,没留下一句话,身影消失在走廊间。
连同她细密的高跟鞋声,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62章 又一个冬天
傅云娇回北城前又去了一趟墓园。
那一日天晴,无风,傅云娇将带来的花束摆放到许筠的墓碑前,轻轻地拂去几片落叶,坐在了他的面前。
身后许筠安然地凝望着她。
傅云娇坐在那,斟酌了一会,轻声说,“许筠,我和他在一起了。”
陈述出口的同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鸟鸣,似是对她的回应。
悠长的鸟鸣回荡在墓园深处,绵延出往事。傅云娇抬眼看了看天,良久,才将话说了下去。
“他和你很不一样。有点别扭,有点小孩子气,爱挑食,爱嘴硬。”
傅云娇说着,笑了下,回身看着许筠,“不过偶尔也还挺可爱的。”
傅云娇想如果让蒋勋听到她形容他为可爱,或许又会一下梗起脖子,对她说,“谁可爱?我才不是可爱”
这种发散的思绪让傅云娇恍然了下,原来那些平淡的时光,好似流沙,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的心里。
她突然有一点愧疚,转过脸去,没有再看他,
“许筠,你会不会怪我。”
随她话落地,又是一声鸟啼,不过这次是短促的,嘹亮的,像在急急地否定一句话。
傅云娇在来到这里之前,想好了许多要说的话。可真当她独自面对许筠和这寂静的墓园时,有些话她又不知如何说出口了。
该说什么呢,也许不用说,他也会懂的吧。
傅云娇静静地撑起下巴,和他一同看天边霞光隐隐约约地钻出云层。又坐了一刻钟,她蜷起腿,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刀把上刻了两个字母,她用指腹慢慢地摩挲过去,
“你知道么,以前我不敢来这里。”傅云娇缓缓开口,“我不敢来看你其实也不是不敢。只是怕一见到你,就想起那些事情。”
“你走后我搬到北城去了,北城很大,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这样也挺好的,这样我就能把很多事都压在心底里头,继续向前走。许筠”傅云娇念着他的名字,把手中的折刀放回他的碑前。
“我来不是和你说再见的。你看天上那些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也是一样。你在那里和叔叔阿姨在一起,要照顾好自己。如果见到了我的外婆,帮我和她说一声,我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她不用担心了。”她抬手抚摸上他的照片,抚摸过他永远年轻的眼角和眉梢,像是在通过掌纹去感触一段珍贵的记忆。
即使他们相隔很远,远到跨不过时间长河。但是傅云娇仍说,
“你知道的,有一天我也会来见你们。到时候,你可不要不认识我呀。”
又到了一个冬天。
这个冬天似乎和往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萧瑟,一样的寒冷。北风刮过枝衩,吹落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候鸟早早飞往南方过冬,树干只留下一个又一个空巢,岁月驻扎进去,等待他们来年春天再回来。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可能就是在冬天来临之际,蒋勋终于说服了傅云娇,换了个新的住处。
“公寓人来人往的,你住这儿不安全。”这是蒋勋第一次用的说辞,傅云娇回他,“住这么久了,没觉得不安全。”
“现在客人多了,楼上房间也得利用起来。”这是蒋勋第二次找的理由。
傅云娇哦了声,搪塞他说,“等营业额翻了一倍再考虑扩充店面。”
第三次,蒋勋连理由也懒得找了,直截了当地搬了把椅子,坐到傅云娇跟前追着她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换个大点的房子。”
傅云娇也不拐弯抹角,仰起头看他,“你是想让我换房子,还是想让我换个大房子好让你一起住?”
蒋勋眼神飘过去,飘回来,诚实道,“如果是后者就更好”
傅云娇说,“那你去梦里想吧。”
换言之,她不可能同意和他一起住的。
蒋勋因为这个回答,暗自别扭好几天。
也不是他无理取闹,只是傅云娇住在这,一是空间小,二是他们很难有能够独处的机会。
自从与丁老板谈成长期合作,他们的订单激增,不仅要为艺人提供专属定制穿戴甲,还需要量产同款供粉丝购买。虽然每款限定两百份,但对傅云娇来说依然是个不轻的工作量。
此外,为了确保线下业务照常进行,傅云娇又招了几个有经验的美甲师。
人一多,琐事就多。
傅云娇每天睁眼需要应对各种工作,连小也的功课都是蒋勋负责,哪里分得出精力想恋爱的事。
更何况她还以禁止办公室恋爱为由,不允许蒋勋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和她的亲密。
称呼也得和别人一样,唤她老板娘。
蒋勋忍了几回,有一次忍到等人走光了,终于忍不住,把店门一关,板着脸对傅云娇说,
“你记得我们俩在一起多久了么。”
他声音刚一出来,傅云娇指了指楼上,“嘘,小声点,小也在睡觉呢。”
“”
蒋勋一口气憋在胸口,抒发不出来。无可奈何地压低嗓门说,“你记不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傅云娇边问边转身去门后把扫帚拿出来,打算将地面的碎屑清理干净。
蒋勋见状,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扫把,连连杵地道,“我们俩在一起一百天了!”
他似乎积怨已深,杵地的动作极重,将那扫把上的尾丝都杵飞出去几根。
傅云娇停下手,还真没有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
她歪歪脖子,做了个拉伸说,“哦然后呢?”
蒋勋顿时气得眉毛上挑,“然后?然后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傅云娇摇摇头
蒋勋哼笑一声,但那笑声是从他鼻腔里挤出来的,听在傅云娇耳朵里,反应过来了。
得,又开始气不顺了。
她上前一步,抽出他手里那支平白无故被撒了通气的扫把,放到一旁,握了握他的手,
“那祝我们一百天快乐。”
“还有呢?”
“还有”傅云娇眼眨了几回,“祝我们还能有下一个一百天”
“嘶”蒋勋吸了口冷气,吐出来,咬着槽牙说,“你这说的是好话么。”
“怎么不是呢。”傅云娇笑笑,往前更近了,近到贴上他的胸腔,踮脚环住他的脖子,蒋勋头硬挺在那,偏过脸去说,“别以为这样我就能消气。”
“纪念日不记得,约会一次都没有,天天就忙着挣钱,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你说你”
数落未完的话被一个轻柔的吻截断,他的眼睛倏忽睁圆,又阖起,眼皮微微颤着。
傅云娇离开他的唇时,蒋勋下意识倾身,贪恋了一秒。
“还生气么?”她浅笑着看他。
蒋勋垂下眼,“嗯。”
接下来又是一个比羽毛还要柔软的吻。
“现在呢”
她擦过他的唇角,刻意卷舌轻舔了下。
蒋勋彻底偃旗息鼓了。
他重重地叹了声气,俯下身,搂紧了她,“你啊我碰上你真是”
完蛋了。
傅云娇知道他这点脾气,一哄就好。手绕去他身后,两手交叉覆在他后背说,“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要不,约个会?”
“这个点,店铺都关门了,能上哪去。”
傅云娇下巴转过半圈,看了眼窗外,“去楼上吧。”
傅云娇的卧室,蒋勋进只来过一次-还是在她生病那回。
他用典藏版的一套钢铁侠模型收买了小也给他做接应。做了碗难吃的粥,在她身边陪了她一整夜。
故地重游,傅云娇拉下那盏橘灯,暖光进入室内,点亮了蒋勋的心。
他竟然开始由衷地喜欢这间小小的屋子。
不是因为这间屋子有多特别,而是有傅云娇在这里,风雪都被关在了门外。
傅云娇将床被掀起半面,铺平了褶皱,拉他坐下。
蒋勋坐上床的一瞬间,傅云娇头靠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想给她一个更舒服的支撑。
他的肩很宽阔,衣领口留有皂香。
很淡,但是足够令人心安。
不一会,傅云娇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蒋勋看着,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叫你是个财迷,累死你算了。”
“嗯” 傅云娇不置可否,“挣钱哪有不累的。”
“那也不能像你这样啊。”蒋勋说,“当自己是铁人呢,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你自己看你瘦了多少。”
他手移到傅云娇脸边,两指捏起她的脸颊,“再这么瘦下去,成干巴老太婆了。”
傅云娇被他这个比喻逗笑,“哪有那么夸张。”
“你不信?”蒋勋忽然使了些力气,将她托起,傅云娇意识有点昏沉,还未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这么被他抱坐到了腿上。
“哎你别”她担心蒋勋腿脚支撑不住,一只脚挣扎落地,蒋勋并拢腿,圈住她的腰侧,“别动。”
他带了点命令的口吻,傅云娇扭过身子,“我怕你”
“怕什么,我要是连你这点重量都托不住,我还是个男人么。”蒋勋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又将腿往前收了一截。
傅云娇看他这样,便也不再推拒,默默将一部分重心转移到自己上半身,跨出一条腿,换与他面对面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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