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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1 / 1)

“涟绛,”止戈眯眼盯着涟绛,目光狠辣,嘴角却牵着笑意,“好久不见。”

涟绛仰头望向他,蓦然察觉他的脸上隐有裂纹,不禁感到诧异。

花迟显然也看见了那些纹路,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样的裂纹,曾经只在鬼王勾玉身上出现过。

勾玉无父无母,年少时因饥饿难耐,偷食米粮被活活打死。他死后入酆都城,因犯偷盗之罪暂不入轮回,于城中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当时的鬼王人皮鬼君见到他,将他收为徒弟,彻底断了他的轮回路。

人皮鬼君的徒弟不止他一人,他还有一个比他年纪更小的小师妹,与他一样长着一副祸国殃民的好皮相,是人皮鬼君的小女儿。

随着年岁渐长,他们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不是兄妹胜似兄妹。勾玉的脸也一日比一日好看,而人皮鬼君也愈加心痒难耐。

他想将勾玉的脸皮割为己用,但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竟然愿意为救勾玉而死。

他暴跳如雷,用断肠笔划下了勾玉的半张脸,然后将自己女儿的半张脸缝到勾玉脸上,美名其曰成全他们二人。

但实际上他的小女儿并不喜欢勾玉,即便是换成别人,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去救那个人。因为她只是想让人皮鬼君收手,不要再残害无辜之人。

可父爱最终败给了贪婪。

勾玉忍气吞声多年,终于杀了人皮鬼君取而代之,但他也再无法回到脸皮未被割下之前。

涟绛记得,勾玉说人皮鬼君死后他便将断肠笔封印了。他还去找了当初救他的女孩,发现她已经转世为人,身边有疼她的爹娘,也有陪着她长大的兄弟姊妹,生活美满。

可若是断肠笔已被封印,止戈脸上的裂纹又是从何而来?

涟绛抿唇,下一瞬便见三叉戟直冲着眉心刺来。

“小心!”玉佛一边吼一边冲过来,积海刀重重一挥砸在了破日长柄上,堪堪挡住止戈的攻势。

兵刃相撞震开气浪,强劲而疾速,直撞向胸膛。

涟绛法力尽失,此时根本无法阻挡这迎面冲来的气浪,胸腹骤然发疼。

见状,花迟立马抬手抵上他的后心扶住他,同时另一只手捏诀聚水,数十条水柱应声而起,如绸缎般飞快卷住破日,挡住它再次袭来的势头。

“你怎么样?”花迟问。

涟绛白着脸摆手,正欲说没事,便先控制不住地躬身吐血,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凡人之躯还是太过脆弱,稍有不慎便至死路。

那边玉佛与止戈打得起劲儿,他太久没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一时间竟是兴奋到双目通红。

积海刀与破日数次相撞,两不相让,僵持不下。

“走!”

花迟薅住涟绛衣领,欲趁二人争斗之时先行离开。岂料止戈眼疾手快,挥出破日抵挡积海刀的同时长袖一甩,足有手臂长的毛笔乍然于他的掌中现形。

他挥动断肠笔,兔起鹘落间猩红光点将缥缈山覆盖,远望像是漫山遍野的红枫,近看则是狰狞可怖的破碎的人脸。

嘴巴、眼睛、鼻子五官零落,辨不清谁与谁来自同一张脸。

他们将三人团团围住,与此同时,诵读经文的声音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搅得人心神不宁,神志不清。

涟绛眉头紧皱,止戈竟然在蛮荒之境中破了断肠笔的封印,并将它收为己用。

断肠笔专做改头换面之用,锋利如刃,剥皮剔骨易如反掌。

这时,玉佛疾声道:“你们先走!”

他显然也知道断肠笔并非俗物,顿然警惕起来,一面说着一面扭头以积海刀劈开咒文,

花迟颔首,拽住涟绛胳膊腾身飞起,直往那裂口处赶。

“想走,”止戈盯着两人身影,冷笑着再次挥动断肠笔,“我都还没玩够,你们怎么能走?”

死别(2)

随着止戈动作,涟绛身前的裂口唰啦一声飞速闭合,结界上挂着的眼睛瞪得极大,怨气冲冲地盯视涟绛。

花迟以水为刃将那眼珠割下,但紧接着那处又长出新的眼珠,眼神惊惧而惶恐。

涟绛与花迟相视一眼,皆意识到这些都是从死在断魂笔下的人身上剜下来的,除不尽,斩不绝。

那边玉佛见此情形,将弯刀一挥负于身后,继而扯下臂上佛珠,刹那间乐声如同洪水般咆哮而来,硬是将诵经声遮掩。

无形的利刃细线随着乐音挥舞拉扯,将满山头的光点割裂搅碎。

眨眼间漫山遍野都是巴掌大小的血雾。它们漂浮在空中,好比流火,宛若落叶。

“无妄曲煞,”止戈双眼微眯,斜乜着眼睛看向玉佛,“看来你是非要与我作对不可了。”

玉佛握着佛珠,冷目瞧着他,道:“七殿下,你与太子殿下本是手足兄弟,如今太子殿下为救天下苍生与魔骨交战,你不去帮忙便也就罢了,竟还有脸到这儿来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你。”

止戈闻言冷笑道:“废话少说,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旋身而起,手中握着的断肠笔无墨而现笔迹,潦草而杂乱无章。

涟绛站在花迟身后,见无数成团的血雾如箭矢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后在顷刻间被无妄曲煞打散,又于半空中重新凝聚,再次袭来,如此循环往复,丝毫不见停歇。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向止戈时,见止戈嘴角噙着笑,似乎并不着急要杀死他们,而是像猫捉老鼠似的,先将猎物玩弄到精疲力尽,再给予致命一击。

“不能再拖下去了,”花迟也意识到这一点,与两人道,“断肠笔原先是焚骨妖的东西,止戈一直在用断肠笔,必是想借此引来焚骨妖。”

焚骨妖,凶邪之物,最善学人。

如今涟绛没有法力,若真对上焚骨妖,就算花迟与玉佛拼死相护,只要焚骨妖照猫画虎地学上他们两招,那么涟绛必定难逃一死。

思及此,玉佛与花迟相视一眼,朝涟绛道:“我们拖住他,你先下山。”

说着,两人便齐身打向止戈。涟绛退至檐下,灵活避开血雾,正欲打开后门出去时,颈后忽然吹过一阵凉风,寒意刹那间爬遍全身。

涟绛悚然,面前有猩红粘腻的液体滴落。

他望着那些黏液,头顶赫然传来哼哧哼哧的呼吸声。

下一秒,他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只听轰隆一声,一只奇丑无比的、枯瘦如柴的手掌猛然将院墙按倒。

涟绛连忙护住自己,但百密中有一疏。膝弯被溅起的碎石大力击中,他闷哼出声,顿时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在他身后,青面獠牙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猩红细舌,正用额上六只颜色各异的眼睛盯着他。

他艰难地翻身,蜷着腿向后退,一时难以站起来,只好盯着焚骨妖慢慢摸到勾玉弓。

焚骨妖身子微微后缩,随后猛地蹬地扑向他。

“涟绛!”

花迟瞳孔骤缩,猛扑上前。但紧接着,破日横空而至,挡在他的身前。

来不及了。

花迟呼吸微滞,以为涟绛要就此丧命,却不想下一瞬,焚骨妖哀叫着甩头,尖牙堪堪从涟绛身边咬过,掘起成片泥土。

花迟诧异地睁大眼,只见焚骨妖的眼睛里扎着一根枝条。

“涟绛!”他回过神,立马踹开破日,飞扑向涟绛将他从地上拉起,旋身捏诀震开焚骨妖甩下的尾巴,“你怎么样?”

涟绛浑身脏透,嘴角鲜血未干,朝着他微微摇头,强忍着疼道:“我没事。”

正说着,那边玉佛与止戈相斗之处遽然鲜血四溅。

涟绛抬头,霎时只余满目错愕——玉佛手中的佛珠竟然叛主,无形的刀刃削下他肩上血肉,险些连臂膀都被斩断。

玉佛吃痛松手,佛珠霎那间散落一地,噼里啪啦仿佛鞭炮声作响。

他捂住肩膀,指缝间露出红血白骨,难以置信地看向止戈,“你做了什么!?”

止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握在手中的断肠笔收起,转而攥紧破日,冷笑道:“我能做什么?无妄曲煞本就是邪祟,你制不住它自然会被它反杀,与我又有何干系?”

“你!”玉佛瞪着他,气到连嘴唇都开始发抖,“卑鄙!无耻!”

“这叫兵不厌诈,”止戈望着他,破日上缠绕着的金链缓缓显形,而金链的另一端,系着佛珠掉落时出现的漆黑鬼影,“它早就忍受不了你了,我只不过是帮它脱离你的掌控而已。至于伤你杀你,那都是它自己想做的事,我可没有指使它。”

玉佛扭头看向鬼影,脸上满是被背叛的怒意与失望。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咬牙举起积海刀再次斩向止戈。

止戈笑看着他,扯着金链抖了抖,道:“你不是说终有一日你会打败他,让他对你刮目相看么?现在是时候了。”

鬼影动了动,竟是真的听懂他说的话,骤然腾身扑向玉佛。

见状,涟绛与花迟俱是大惊,意欲相助却自顾不暇。

那焚骨妖缓过劲儿来,身形缓缓变换,最终竟是变得与涟绛有几分相像。

它握着长弓,学着涟绛先前做的那样抬弓射向涟绛眼睛。

花迟连忙挥开水幕阻挡箭矢,但那焚骨妖竟然学着他捏诀的手势参悟解开结界之法,未作攻击便将水幕消解。

箭矢疾速射向眼眸,涟绛反应极快,当即抓起手边的竹椅挡在脸前。

花迟亦是迅速抬脚踢开箭矢,随后拽着涟绛转身就跑,再顾不上与无妄曲煞缠斗不下的玉佛,疾声道:“快走!”

焚骨妖最是难缠,恐怕连观御都未必能毫发无伤地将它收服。

止戈以断肠笔将它引来,丝毫不顾忌这么做可能会伤及自身,无疑是铁了心要置涟绛于死地。

如今焚骨妖已至,止戈便不会再轻易催动断肠笔,是以花迟得以击开笔划下的结界,拽着涟绛直奔山下而去。

但止戈又岂能如他们所愿?

只见他双眼微眯,随后嘴角一勾,猛地将断肠笔掷向两人。

花迟横手抓住断肠笔,抬头正对上止戈冰冷的笑脸。

止戈无声道:“祝你好运。”

此时的断肠笔,无疑是烫手的山芋。

焚骨妖为它而来,势必不会轻饶抢夺它的人。而今这笔在花迟手中,焚骨妖瞧见,顿时眼球充血,拉弓时聚水为箭,径直射向花迟。

水箭在半空中散开,从单独的一只箭矢变成千千万万支,密密麻麻织成铺天盖地的箭网,让人避无可避,无处躲身。

情急之下,花迟奋力将涟绛推开,火速捏诀催动断魂笔,将那些浮动着的血雾尽数纳于身侧。

涟绛被推得踉跄,险扶住树干站稳,回身见此情形,顿感骇然——五行镇魔咒。

花迟竟想以五行镇魔咒将焚骨妖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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