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泓和徽音说了很久的话,徽音从一开始的沮丧和失落慢慢恢复了几分两年前的娇俏玲珑,她会眨着大眼睛询问天山的一草一木,她的目光剔透清澈,盈满细碎的星子,虞泓看得出来她心向往之。
直到天方大亮,虞泓才打算将她重新送回云心庵。两人依旧是翻过了高墙,好在春意还在熟睡中并不知情。
徽音只在虞泓的小屋里面眯了一会儿,现下却仍旧不觉得困。虞泓隔着窗子,含笑说:“怎么,还要我留下来陪你?”
徽音撇撇嘴,嘟囔一句“不稀罕”。不经意间转过脸儿,看到床榻上迭得整整齐齐的新嫁娘衣服,心里又觉得难过。
“音音。”虞泓唤她一声,“你什么时候愿意带我去看看京中风土人情?”他自然看得出徽音难过,所以换了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
徽音怔了一下,旋而道:“我很少出门,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明晚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虞泓笑了一下,“我瞧那个小世子对京中倒是熟悉得很,你没有经常与他一起出去玩?”
“我在这里带发修行,怎么能总是出去玩啊?”徽音娇嗔着。
虞泓双手撑在窗户边,身子前倾,衔着浅淡笑意欺近女孩子,打趣说着:“那要不你在这里做个小尼姑,我在对面山上做个和尚,你说如何?”
“你去做你的和尚去吧!”徽音推他一把,将窗户狠狠阖上,面上却一片殷红。
春意今天总觉得徽音心情和别的时候不一样,自从两年前被救回来,徽音即使笑起来都是带着愁绪得,可今天,她吃过饭,一个人坐在廊下绣着荷包,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就开始莞尔一笑,哼着小曲儿,自顾自地说着什么。
给她订的婚事她似乎也忘到了脑后,混不在意。
春意给她盛了些切好的蜜瓜,笑着问:“姑娘在想什么呢?”
徽音眨眨眼,和春意说:“我只是在想京中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春意也很少出门,闻言便笑道:“是小世子要带着姑娘出去散步吗?”
徽音只是摇摇头,默不作声。
既然不是连笙要带她出去玩,小郡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春意疑惑,却还是陪着她坐在身旁,她也没有怎么出去玩过,只好捡最流行的玩意儿说给她听。
徽音听着,兴趣缺缺。
一直等到了晚上,徽音提前说自己要休息,春意不要来打扰,关上房门,熄了灯,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小姑娘翘首以盼,心里面扑腾扑腾的。
她盯着烛火,看着蜡烛一点点燃烧,心里面都要失望了,忽然听到窗子被敲了一下,徽音急匆匆地去查看,果然是熟悉的面孔。虞泓挤开窗子,轻快地跳了进去,温言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些。”
徽音起初被他吓了一跳,旋而意识到是虞泓,这才松了口气,眼睛亮亮的,只是盯着他瞧。虞泓好笑地看着她,问道:“上回是我盯着你瞧,现在你怎么又这样直直地看着我。”
徽音拿过来一早切好的蜜瓜:“在想你和连笙谁好看。”
虞泓怔了一下,片刻后又恢复轻松自在的样子问她:“那你觉得谁好看?”
“连笙。”小姑娘歪着头十分诚实地和虞泓说。
虞泓端详着徽音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手里的蜜瓜顿时不怎么甜了,他心里不甚乐意,面上不动声色:“那你觉得我哪里不如他?”
徽音沉吟片刻,继续说:“你的眉眼没有连笙精致,连笙扮上女装比我都好看。你要是扮上女装……”她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脑海里都不敢去想虞泓女装的样子。虞泓咬了咬牙,直接将她揪过来,坐在自己膝上,徽音止住笑,只是眼睛还是弯弯的如一弯月亮,她害怕虞泓又和之前那样欺负自己,微微垂下头,嗫嚅着说“对不起”,虞泓却笑道:“我看自己穿女人衣服做什么,你也别穿了,脱光了等着我最好。”
“混蛋!”徽音面色绯红,抬手要去打他,虞泓轻轻攥住她的手腕,只是含笑看着徽音的面红耳赤。
徽音撇了撇嘴,只是目光落在虞泓被毁的右脸颊上,眼神流露出几许心疼。
虞泓擦了擦被蜜瓜弄湿的手,欺近徽音唇瓣,极轻地啄吻一下:“走,我带你出去玩儿。”
恋人之间只是简简单单手牵着手行走在热闹的夜市中也觉得美好,徽音一如从前带着纱帽,跟在虞泓身侧,当初在清台府也是如此。徽音端详着摊铺上简约而稍显粗糙的饰品,虞泓笑着在她耳畔低语:“你头上一支簪子能买了这一摊铺所有的装饰。”
“可是我觉得还挺好看。买回去不戴,只是想起来摆弄摆弄也挺好玩的。”徽音挑了几只,最后目光定格在一支青玉簪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这支送给你吧。没有什么花纹,但是做工很好,算得上朴实无华了。”
虞泓忍俊不禁:“行,谢谢你这般称赞。”
今夜月色朦胧,阴云淼淼,徽音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没趣,虞泓便带着她往附近的山上去,两人来到半山坡,席地而坐,眼睁睁看着山下人家烟花绚烂,很是美妙。徽音倚靠在他肩头,轻轻说:“我们能在一起吗?”
“嗯,五日后,我去你家提亲。”虞泓拢了拢她的肩膀。
徽音惊异地看着虞泓:“真的吗?我爹万一认出你,一定会让人打死你的。”
“我这张脸破了相,估计你爹也认不出我了。”虞泓玩笑说。
徽音问他:“你要怎么去提亲?以什么身份?”
虞泓道:“西北有一处马场是我和朋友一起办的,到时候以这个名义去提亲。”
“很多马?”
“嗯,成亲之后我带你去看看。”
徽音点点头,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兔子。虞泓心里软得发疼,握着她的手在掌心里细细把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郡主,虞泓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待她。
春意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总算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立刻起身去查看,正看到一名男子怀抱着徽音立在墙边,两人细细低语,不知在说着什么。
“哪里来的登徒子?”春意大声呵斥着。
徽音一愣,回眸看到春意拿着火折子往这边走来,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没有睡?”
春意见两人举止亲密,徽音不像是被胁迫、威胁,那个男人似乎是上门讨口水喝的男子,心中猜不透,只好拉过徽音护在身后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徽音心里惴惴不安,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轻轻地和春意说:“他是,他是虞泓。我们方才出去游玩,刚刚回来。”
春意一定到这个名字很是惊讶,徽音回来之后只是提起过一两次这个人,春意看得出来徽音对他感情复杂,以为两个人从此之后山南水北再也无缘相见,可现如今两人却又不知何时卷到了一起,这要是让王爷和王妃知道,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
徽音从春意手里挣脱出来,双手在虞泓胸前推了推催促说:“你快走吧。”
虞泓问她:“你会有麻烦吗?”
徽音使劲摇头,脸上还是有些羞窘,毕竟亲密的事情被下人瞧见,自己颜面尽失。
虞泓也不好多问,和春意稍稍颔首示意便离开了。
春意连忙拉着徽音进屋查看,上上下下查看了一圈,她的郡主都没有任何事情。徽音将自己买来的小礼品放在桌面上,恬静地笑着:“我没事,他一路上都在保护我的。再说我们偷偷出去哪有人会知道我们是谁?”
“我担心的是他对你做了什么。”春意看着徽音,眼底尽是担忧。
徽音笑容微滞,旋而垂下眼眸拨弄着那些簪子,低语说:“他,他不会欺负我了……”
春意不懂徽音口中带着缠绵意味的“欺负”是什么意思,只是端详着徽音的模样关切地开口:“姑娘,你不要被这样的人欺骗了。”
“他骗我干嘛?”
“或者他是对王府有所图?”
“不会,他这人对王府能图什么?”
春意听她这么讲,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追问着:“姑娘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徽音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回来之后,我心里总是想起他,做什么事情都能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在我身边的时候。”顿了顿,徽音转过身看向春意,懵懂的目光里慢慢积聚坚毅的光泽:“和他在一起,没什么拘束,也听不到任何瞧不起的话。我是郡主或者丫头,他眼中没有分别。”
“那么他是真心喜欢姑娘吗?”春意最后问她。
“我能感觉到。”徽音莞尔一笑。
虞泓刚刚走了几步又担心下人会为难徽音,于是折返回去,跃上屋顶,正听到徽音和春意你一言我一语,小姑娘轻声细语,语调温婉中带着小小的娇气,可这些都比不上话里内容的甜蜜与笃定。
他心里软得发疼,眼底皆是笑意,等着春意离开了房间,徽音打算就寝,这才又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两更,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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