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难以捕捉的红光忽然浮现在她周围,邀月抬手握住他的腕骨。那动作轻松又平缓,仿佛只是握住了茶杯,但凌无劫几乎瞬间就体会到一股可怕的法力正迅速在她的脉搏中汇聚,短短数息间就充盈到了恐怖的境地!
“你爆了金丹!”
邀月语气轻快地补充:“半颗。”
——自爆金丹是强行提升境界的法子,但修士的金丹是第二颗心臟,金丹碎,人离死也不远了。她的金丹是实打实飞升之人的金丹,纵然是半颗也足够短时间跻身天下一流的行列。此刻即便他效仿爆金丹,也绝难比她更强。
下一秒,一道狭风割喉而至,凌无劫急忙将无痕剑横在身前!只听“叮”的一声,他已经虎口崩裂,血流如注。看不清的刀光剑影铺展成了杀气纵横的气浪,红衣少女展露出的威压竟比她三百年前还要恐怖!
凌无劫握紧了剑柄,猛然反刺一记,邀月漫不经心地偏身避过。
“孽徒,还不弃剑?”
她不疾不徐地又挥出一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无痕剑尾斩了过去,猝然将青年的身体斩成了两段!鲜血飞溅,血肉淋漓。凌无劫残缺的尸身从半空中坠落,邀月却并未收剑,骤然转身,全力劈出一剑——
锵!
间不容发之际,覆水险险抵住了正悄无声息落下的无痕!
这一挡不但击溃了他的剑势,还破了镜花水月的幻觉,凌无劫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喉间涌上腥甜霎时吐出一口鲜血!少女眼底则滑过戏谑揶揄的笑意。
“同样的招数,还想对我用第二次?”
紧接着,她覆水顺势一绞,将整把无痕剑远远击飞了出去!半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随即“夺”的一声钉在了朱红宫墙上!
这一招夺刃干净利落得简直能写进剑谱,凌无劫慌乱之中几乎来不及反应,本能的后退几步,就见少女袍袖拂落,衣带翩飞,闪电般当胸抬脚,将他整个人踹了出去!
“砰”的一声青年脊背撞上宫墙,整面墙壁在刹那间泛起无数可怕的龟裂!那蕴含着强劲法力的一脚绝非常人能受,他耳中传来阵阵嗡鸣,像是筋骨血脉寸寸断开,再也提不起丝毫气力。
——邀月的击技之术师承太乙仙尊,静若处子,动如雷霆,说是冠绝天下也不为过。她这一脚其实避开了他胸口大穴,否则凌无劫已经当场毙命。
只见少女的身姿轻如落羽,脱如离箭,眨眼间又来到他身前,蹲下身子拎着他的衣领轻轻一笑。
“这三百年里,你若是少花些功夫研究歪门邪道,也不至于一点长进也没有。”
出乎意料的,青年并没有反驳什么。如同一只收起了尖甲的刺猬,他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重而疲惫,让人甚至不忍多看一眼。
“你杀了我吧”
——他一直提着一口气,让自己不至变成苟且偷生的软弱世子。可这口气提得起,却放不下。支撑着他活动和生命的东西正在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流失,长久绷紧的弓弦骤然松懈,绝望与剧痛都压不住席卷而来的疲惫。
邀月先是一愣,随后如有所感,脸上慢慢透出几许悲悯,而且越来越深重。
“我不能再造杀孽了。况且,三百年前是我对不起你。”
凌无劫摇了摇头,面容有些许扭曲,恍惚间不知是痛苦还是狼狈。
“我们可以一起死不能一起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知道凌朗犯下弥天大错是死有应得,但那是他的父亲是对他百般宠爱的父亲。即便凌朗负了天下人,却从没负过他。全性剿灭凌霄宗时他躲在暗处看到血肉淋漓、白骨露野,从那以后的三百年间夜夜梦魇,尽管当日他并不在揽雪阁,也能无数次梦到父亲死去的样子。
他的世界从三百年前就开始坍塌,从微尘到泥土,再到砖块,最终演变成一片废墟,硝烟弥漫,喧嚣不止,最终将他淹没,再也无法重现光明。
一阵静默,远处仍然是鬼哭狼嚎,近处却恍若阒然无声。男人微微张着双眼,毫无反抗之意,麻木苍凉的目光如同定格在阴霾的天空,了无生气。
少女忽然一笑。
“谁说不能一起活?”
——她这么一笑,便似小雪初晴、春色无限,可以让人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勇气,正是最绚烂无畏的模样。
凌无劫眼底深处是一种自我放逐的颓唐,声音奇怪的战栗:“不可能我”
“有何不可?”邀月挑了挑眉,那份独属于她的跳脱与恣意与三百年前别无二致,“——我偏要。”
最后那三个字明明不重,甚至还十分轻柔,却像是某种利器刺入心肺,刹那间他连喉咙都泛起带着铁锈味的酸涩,竟让他想流泪。不知是不是错觉,凌无劫面上浮起微不可查的无奈笑意,有种尘埃落定之后的解脱感。
“师尊当真一点没变”
正在这时,仙皇宫大殿中传来轰然巨响!
天上地下的更多妖魔恶鬼疯狂涌来,形成一股黑色风旋瞬间将大殿完全吞没!有一人提着血红长剑悬在飓风中,黑袍猎猎作响,犹如王者般居高临下。声音隐隐有种汹涌澎湃的气劲,闻者神魂皆被那股可怕的法力慑住,一字一句直直灌入周遭所有人的脑海中——
“阿鼻地狱,雷火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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