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几个在换乳牙的小鬼。
非常热情,先是簇拥着他进来,又簇拥着端来咖啡,他们七嘴八舌地向他提问:你真的是belock拜仁战队的十号凯撒吗?你真的认识妈咪吗?诸如此类的童真问题。
起先他还勉强能应付,后来变成噪声大乱炖,就在他面色渐渐转黑之际,他电话里的“妈妈”出现了。
“孩子们,停一停。”一个棕发女人出现,令他那个梦里的人顿时有了脸,他说不出是熟悉还是陌生,只听她耐性地和孩子讲着道理,“我知道你们很激动,但请不要给我们的客人带来为难,好吗?”
然后她在他面前坐下,对他温和的笑笑,这显然是为人母才能有的笑容,只不过这个笑容对他很陌生。
他呆了。他在模拟场景时,他被困在追问她离去原因和单纯叙旧之间左右为难过,现下这个状态又回到他身上,他感觉自己受伤手臂上泛起了阵阵痒意。
她先开口:
“真是长大了,跟你爷爷年轻时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随即意识到什么,捂住嘴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提他的,你最近……还好吗?”
他连连摆手,“我没事,有朋友陪着。”他心里慌张,不知在担心些什么,双手在膝盖上紧握拳头,再说点什么吧,“我们才去旅游完,不无聊,呃、我是说,还算尽兴,你要不要看点照片?”
“朋友啊——”她忽地绽开笑容,凯撒发现,她眼睛已经拖上厚重的眼袋和鱼尾纹,可能与她总爱讨好地笑有关,“多点朋友好啊,不要像你爸,遇事一个朋友都找不到。”
他爸?好像还有好久的服刑期,他以为他真能做到一辈子再也不见他的。上一次探监是什么时候?他也快记不得他的长相了。
“……那你呢,过的怎么样?”
“喏。”她朝几个手捧小脸专心听他们讲话的孩子方向努努嘴,“多了他们几个,每天累死累活。”
“那你现在是……”
“哦,你说我现任丈夫是吧?”她恍然大悟,“他是干绿植的,外面就是他安排的,赚不了几个钱,跟你比不了哈哈。”她垂下眼睛说,倏的意识到自己仿佛意有所指,又朝他露出讨好笑容,“抱歉,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啊。瞧我这嘴!”,她实实在在地扇了自己嘴,“抱歉哈,你放心,你来这里的消息除了这几个孩子没别人知道,我丈夫也不知道。”
气氛陷入了尴尬。
几个孩子坐不住,开始缠着母亲问糖吃,棕发女人面上笑容又恢复成普通母亲样子,“好啦好啦,待会给你们烤点小饼干,现在坐好哦。”
好温柔。跟他那会充斥着暴力和哭喊的童年不一样。
“他们多大了?”
“大的12岁了,小的才刚会说话。”她表情很恬静自然,“阿蕾西亚过来帮妈妈一下,再帮大哥哥泡点咖啡好不好?”
“不用。”他站起来,“你弄你们自己的就行,我待会就走。”
她追过来,“再呆会吧,很快就烤好了,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挺爱吃小饼干的,等我一下。”
真不用。想问的问完了,知道她现状过得好就行,他插进去反而令她不自在,他转身要走,但想了想,又顿住脚步从兜里掏出钱包,里面剩下旅游时取剩没花完的7张五百欧,他全掏出来,放到离他最近一个小孩口袋里,“给他们买点糖吃。”
说完他便快步径直向门口走去。开门之际,她却又追上来堵他:
“我怎么可能收你的钱!!我怎么会、怎么会……”她心里某根一直平衡着眼前幸福和过去悔恨的弦突然绷断,女人把那几张捏皱了的灰色纸币用力塞回他手心,此刻她泪流满面,“对不起,我的好凯撒,妈妈对不起你,一直对不起你……”
“你不信,其实妈妈一直想着你,妈妈好痛苦,但是妈妈没用……我太没用了!一直躲着你,连亲人去世时都不敢去陪你,我对不起你……”她紧紧握住他双臂,情绪激动涕泪横流地道,“我这世上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还妄图从他们身上找补……你爸没用,我更没用,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凯撒啊……”她哭到几乎跪在他身前,几个小孩听着声响也聚过来,看到他们的妈妈哭的伤心,有的小的不禁也抱住她哭了,大孩子则疑惑地看着他们。
凯撒没说话,或许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原谅太轻易,指责太沉重,他只是站着。彼时的泪早已在他少时流干,他好久才晃过神。
他将她扶起,“我不会原谅你,也不期望从你这获得什么情绪补偿。”那些孩子们将他们抱住,“你也有苦衷,我知道那老东西总对你施暴,你不欠我,就算欠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凯撒摸摸最小那个还在抽泣的女孩脸蛋,“你对他们好,是应该的,别说什么找补不找补,你们爱怎么样怎样,我压根不在意。”
“我来这里不过是答应了朋友他们,现在任务完成了,我也该回去了。”他背过身,门外夕阳红得他心累。
“一定要幸福啊!!”女人叫住他,“……只有你幸福,我才能幸福。”
他愣了下,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一字没说。
她却抓住机会,“你等下!”她仿佛一时兴起,“突然想起来,有件东西还没给你,你开车来的吧?你等等,一小会就行,我很快拿来!”
她没说那“件”东西是含着好几件的。他都快把车开走了,她还大包小包的提来,一群小孩也帮忙搬着,周围邻居都出来看热闹了,他不想太张扬给她们带来麻烦,不得已只得收下。
他问是什么,女人只含糊一笑,“压在我心上的石头而已。”
回家路上,凯撒收到了她的长长的短信: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我闲来无事做的,不知道为什么做了那些个东西,就稍微心安些,其实也只是自我欺骗罢了,他们越是闲置,我就越累。你知道吗?4月1日不止是愚人节!我后来搜过资料,据说是俾斯麦的诞辰,还是希特勒倒台的日子,不止如此还有一堆名人,原谅妈妈就认得两个,啊对不起,我有什么脸面再这么自称呢,啊抱歉,我是说,你不要再被小时候那些混蛋的话给束缚了,不是说教啊不是,对不起……所以,生日快乐啊,凯撒,晚来24年的祝福,对不起啊,不喜欢就扔掉吧,对不起啊……
真是有病。他不喜欢她还不是硬提来了,一口一个对不起有必要么,他反正都不会原谅。他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摸摸鼻子。
回家他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摊开,的确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因为钱也买不来。
一眼鉴定手工缝制,因为实在太丑。
里面包括一颗瘪气的软足球,毛衣,围脖,帽子等等等等,一共27件,不多不少,从前面的粗糙到后面越发精细,里面最精细,是一个装满蓝玫瑰花手工标本,和质量参差不齐的风干四叶草的大玻璃罐,瓶口开关一按里面小灯便亮起,他看到里面有张字条捆起,掏了半天掏出来,打开一看,
“ck”。
他后来一个人在房间干坐了很久,亚实和内斯叫他吃晚饭也不应。
到要洗碗搞卫生了,亚实把他揪下来,“就你一个不同!快把剩菜吃完!”说的是内斯出品亚实口头指挥的汤咖喱。
他坐到餐桌前开始消灭食物。亚实又在数落他了,内斯在一旁默默干活,时间好像过去很久,还是说在这里时间停住了?
扒了几口,他突然好想好想说,
“其
“好像,我也挺幸福的。”
内斯和亚实相视一笑。
“那当然。”
德国篇结束!糸师冴篇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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