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甘之南才抬起脑袋勉勉强强说出口,“南南不便宜。”
可是坐在他身边的人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似乎因为姿势不太舒服,鸿雁的小脸朝着他的方向皱着。
甘之南刚从床上取来一条毯子撑开盖在鸿雁的身上,就听到院门外车子熄火的声音,他走了几步将灯熄了,随后走了出去。
“南南,再考虑一下和小姨住大房子吧。”,女人提着饭进来第一句话就让甘之南刚松开的眉又皱了起来。
“这里不仅你住着不方便,小姨日日给你送饭也不方便,租出去还能给你挣些零花钱……”
甘之南从她手中接过饭盒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春日的夜晚凉得透骨,不怎么保温的饭盒冷了个底朝天,他不在意地拿起勺子挖出米饭塞进嘴里。
女人见他不理自己,有些尴尬地坐了下去,嘴里没停道:“这次租房,加上一条不碰你母亲屋里的东西总可以了吧。”
“而且上次那个房客阐明原因是过年小孩子来家里闹给撕坏了,后来也赔了钱。”,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要怪小姨说的难听,那些画就是现在拿出去卖,也值不了那个价钱,更何况还只是画了一个医院病床上的小孩……”
甘之南将空饭盒砸到石桌上打断了对方的话,他抬眼看向对面与自己母亲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没有说话更不会同意。
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甘之南将空饭盒推给自己,只好叹了一口气接过起身。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女人陡然站到了原地,回过头怀疑地看了看甘之南又瞧了瞧黑暗的屋子,问了一句,“有人?”
甘之南没有跟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屋内,而是神色淡淡的。他本想直接说没人,蓦地想起了鸿雁站在开了灯的院子中的模样,话音一转。
“一只野橘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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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亦汝
开学考考完后,整个高一急不可待地涌出校门,鸿雁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一层楼也没几个人了,他到考场外面的桌子上收拾自己的东西。
甘之南的考场在一楼,鸿雁刚下了楼梯还没过转角就听到一个女生柔柔弱弱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吗?小学我在你的隔壁班。”
蓦地撞见表白场景,鸿雁本想等女生说完再走出去省得两人尴尬,他刚准备往楼梯上走以免听到什么,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
“不记得。”
悬在楼梯上方的脚倏地顿在了原地停了几秒才放下,鸿雁以“关心朋友未来幸福”为由说服自己,摸回了拐角处侧靠在墙上往外探出一点点的视线。
前几日从甘之南的口中得知对方在秋城没有女朋友,他还叹息那些女生不识货。如今真遇见个识货的,他反倒心里不爽起来。
女生听了甘之南的回答明显有些受伤,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不记得也没关系,现在认识一下也可以。”
“我叫杨柳荫,和你一样也是一班的。甘之南,我喜欢你,从小学开始就喜欢,如果……”
看着甘之南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似要将这件从未见过的怪事搞清楚,鸿雁顿时心里有些堵、生怕他不懂就要答应。
他想也没想地走上前去把甘之南挡在身后,打断了杨柳荫的话,气势汹汹地说道:“没有如果。他在秋城有女朋友了,有好多个!”
“个个都伶牙俐齿的!名字我都能给你报上来,黄佳伊、刘芊芊、孙丽春……”
鸿雁将这番话讲得咬牙切齿、面露凶狠,把女生吓了一跳,怯怯地看向他挡不住的甘之南,想要确定是不是真的。
甘之南垂眸瞥了一眼面前张牙舞爪数着自己同学名字的鸿雁,朝女生回了一句,“他说的是真的。”
女生失望地点了点头、认清了事实,低着头跑走了,鸿雁瞧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本该骄傲自己将甘之南的一件好事搅黄了,可他也实打实地听到了身后人的话。
那话仿佛在讲——我甘之南生来便不知情感为何物,爱也好恨也好皆在几年几十年后成为我陡然回忆起的过客。
若是甘之南过个几年再回来,只怕连他鸿雁的名字也忘了个一干二净,生生应了一句我非故我汝亦汝。
鸿雁蓦地有些泄气,他越发觉得那抹悲伤的背影和自己很像。他不敢看下去了,索性拽着甘之南的袖子将人拉走。
没走几步,在旁边沉默着的甘之南突然开口道:“你怎么将她们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她们真是你过往的女朋友,我就算化成鬼也得去她们家里转几圈。
鸿雁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是一言难尽地偏过头瞧了一眼甘之南,见他疑惑地看着自己,脸一黑撒手快步走了。
见鸿雁气鼓鼓地走进来将书包摔到了院子里的木板凳上,赵承光拍了拍手上的灰从一堆零件中站了起来。
他端了杯温水走了过去递给鸿雁,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今日开学考这么难?连我们无所不能的鸿小少爷也应付不得?”
鸿雁两口将水喝了个干净,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垂着脑袋恹恹地道:“老赵,若是我执迷不悟,偏想要能看到却得不到的东西该怎么办?”
赵承光怔愣了一下,随后将手指上的一抹黑蹭到了鸿雁的侧脸上,笑道:“不是考理科去了?嘴里怎么还讲些哲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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