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禛心头一震。
当初他在地下制场让人做这两幅门神画时,特别交代过不要黏实,制场作业员都是自己人,自然懂得他的用意,便在画和布中间留了处夹层,并於画角各留了个大概一两指宽的缝隙。
他拿到画卷後,就将另外两幅以神髓作的画滚成纸卷藏入缝隙中,然後藉由转动将里头的画卷摊平,藉此在不伤及画作本身的情况下,顺利逃过海关的审查。
而在来之前,他便是以水浸润指尖,用同样的方式将画滚成纸卷ch0u出,并转交给禹琰保管的。
不过道具只用一次可就太浪费了,况且当时手边也没有任何黏合工具,高子禛本想着就留这麽一丁点缝隙也不妨事,毕竟这可是特制的暗夹,连海关检查时都没能查出来了,应当不会被其他人发觉才是。
谁曾想,现下被这个朱立粗鲁一扔,倒是给东方介这个眼尖的看出来了。
可高子禛现在又不敢贸然开口解释,否则就显得他心虚了,只能在脑中思量着一会儿该如何敷衍过去。
啧,该说不愧是秩管局的人吗?
不过既然都被发现了,那要不就……
这头,东方介目光微狭,两眼紧盯着那处缝隙,他越想越怪,心底的疑虑也跟着越来越深。
本来这点瑕疵是犯不着被他这麽针对的,可一般做画卷会这麽随便吗?还是一个做事看起来畏首畏尾的东瀛人要送给中原世家中人的?
「高先生,你们东瀛的画风还真是挺jg致的。」没过一会儿,东方介便转向高子禛问道:「你手上那幅应该是郁垒吧?能借我欣赏一下吗?」
高子禛闻言目光一亮,不但无惧,心中还直叫好,立刻将卷好的画卷双手奉上,一面借此凑近东方介身旁,正大光明的往他手上盯了过去。
只见东方介接过画卷後拉开,一手提着画轴看,另一手则是悄悄放到画作右下的边角处轻轻一压。
果不其然,又是一处缝隙。
然而正当东方介思忖背後缘由时,高子禛抓准时机,当即惊呼道:「啊!」
朱立闻声,立刻用奇怪的目光往这方向看过来,而东方介则是被这近在耳侧的惊呼微微一吓,还没来的及反应,突然手上一空,只见高子禛又把画卷重新拿了回去,还十分心疼地用指尖往那处缝隙蹭道:「十分抱歉!这个缺口应该是做的时候不小心失误了,等一下大会结束後我立刻拿去附近店家修理!」
朱立见好像没什麽大事,便翻了个白眼,回头去翻他的行李了。
东方介眉头一挑,默默放下手,试探道:「没关系,其实这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况且四叔也没这麽讲究,只要画好就行。」
高子禛却猛地摇头道:「不行!这可是要给承封先生的见面礼,要是随便对待,那就是对先生的不尊重了!」
「那不然……我帮你把画拿去修,顺便再拿给四叔吧?」东方介问道:「反正视察大会後我也要回青yan,不算麻烦。」
「谢谢东方少爷好意,但我认为送礼讲究心意,最好还是自己送的好,况且您有身分,我一介小小交流员可不敢让您为我代劳。」高子禛依旧坚持道:「不过东方少爷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您告诉我您哪天有空,我可以配合您一起去找师傅修理。」
东方介沉下目光,但看他边说话还不紧不慢的卷着画卷,倒又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是他想多了吧……
东方介低头从口袋里ch0u出随身便条和笔,往高子禛面前递去道:「那你把号码给我,我找时间联系你。」
高子禛没想他真会答应,稍稍愣了一下,可转念又想正好留他电话号码,便道:「我怕您这几天忙碌,要是不小心把事情落下就不好了,您也给我您的号码吧。」说着匆匆卷好画放到一旁,将手机掏了出来。
东方介眉头微蹙,心中纠结了好一阵,才轻叹道:「行吧,零……」
「啊等等!还是我先给您我的好了,然後您打给我我再记下就是。」高子禛忙道,抬眸确认东方介是从同样的口袋里拿出同只手机後,又追问了一句:「对了,您的号码有分公务用和私人用吗?」
东方介往那张秀气的脸上意味深长地扫过一眼,轻声答道:「没有。」
高子禛应过一声,等着东方介打开通讯录介面,便开口向他报了自己的电话,再等着他打来,将他的号码存在自己手机上。
完後,两人看着各自的萤幕──「高交流员」和「东方二少爷」。
就这麽定了吧。
东方介收起手机,看着高子禛开始收拾起地上被朱立翻乱的衣物,问道:「你今年几岁?」
高子禛答道:「二十八,您呢?」
「二五。」东方介观察着眼前之人的眉眼和脸型棱角,不禁喃喃道:「看起来到确实了……」
「怎麽了吗?」高子禛疑道。
「没什麽。」东方介摇了摇头,续问道:「你来中原之前是做甚麽的?」
「在家附近的小学当老师。」高子禛泰然答道。
「任教的小学叫甚麽名字?」
「复东。」
「是导师还是专科?」
「导师。」
「生活稳定吗?」
「还算稳定。」
「那为甚麽会来这成为交流员?」
高子禛听这接连不断的讯问,对方语气态度丝毫没有变化,便突然轻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可能程先生觉得世人需要友ai垂怜,就让我来维护一下世界和平了。」
东方介问的正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诧异的盯着这名表面上看似斯文的青年。
而高子禛见他如此反应,眼底隐隐透出一点思量。
一旁,朱立刚刚将行李翻了个底朝天,东西和衣物全都乱散在地上,却依旧甚麽可疑物也没翻到,这会儿心里正郁闷着,刚好听到二人谈话,便立即起身,用睥睨的目光瞪向高子禛道:「呵,要世界和平,只要你们这帮孽种自觉点,通通滚去投海就好了,省的你们那肮脏血脉w染我们大中原的土地。」
高子禛闻言唇角微抿,沉下脸不吭一声。
而朱立抱着臂继续刻薄道:「这次算你走运,没给老子查出甚麽不该有的东西,以後最好给我留点心,别再让我抓到你。」他说着,往盘坐在地的东方介看去,不过语气和态度并没有怎麽收歛:「东方小侄,你不错啊?还跟个小崽子聊上天了?果然跟你那好人四叔一个德行,没一点保家卫国的意识,真是替你们秩管局丢尽了脸,我早就说了,把社会安全交到你们这帮人手上就是个荒谬的错误!还维护社会安全呢?你们会g甚麽?天天就知道管那些琐碎的小破事,也不去清理一下那些在我们大中原土地上撒泼的东瀛人。」
东方介撇了撇嘴,这回也没讲究礼貌,直接盘坐在原位沉声道:「朱叔,秩管局要针对的是不守秩序的人和势力。」说着,挑眉瞥向高高在上的朱立:「但目前就我看来,高先生并没有做出危及社会安全的行为,可b某些刻意引起争端的人好多了。」
朱立闻言脸se一变,右臂上的虎纹突然一震,犹如发出撼山大吼,只见一张血口虎面脱臂而出,直往东方介脸上扑过去。
路过旁观的人惊呼一声,只见东方介眉头一拧、指尖一提,一缕黑墨便从他左侧腰际旋出,如银针破空,一点情面不留,直往那虎面眉心取去。
朱立眼见就要中招,瞳眸一缩,立刻将虎面和即将连带拨离而出的虎t一同收了回去,还连带被冲击b退了几步。
然而那缕墨丝才勘勘削过他的臂膀,却被东方介一g指直接原路撤回,又往他肩前削过一次,害他不得不再度往旁踉跄闪避。
这回可把朱立吓的不轻,要不是他退的快,估计就真削上了。
朱立缓过口气,转而气急败坏的骂道:「好啊!别人还说你东方介通情达理,这会儿连对长辈站好说话都不会了?你们就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你们会因为那点可悲的同情心付出代价!」
他说着,低声咒骂几句後,便扭头迳直往楼梯口离开了。
众人见状纷纷退避,又见高子禛狼狈地跪在地上收拾那些被翻乱的行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东方介略作思忖後,选择起身默默站到一旁,留高子禛自己跪在地上,眼明手快将所有散落的物品拾起,仓促却又不失整齐的叠进行李内,最後用力压住行李盖拉上拉链,再起身将行李和纸袋重新提回手中。
楼梯口的工作人员见朱立气冲冲地走了,立马赶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东方介见他跑来,无声的朝他点头示意後,便转身领着高子禛走回大厅内。
「方才感谢东方少爷解围,这份人情我先欠下了,至於修画的事情,您要是有空,随时联系我。」高子禛恭敬道:「这里人多,我就不打扰您了。」
东方介侧头瞥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言毕,只见高子禛微微欠身,转身往大厅後方走去,下垮的肩线在背後透出一丝隐忍,彷佛他一直都是那个斯文柔弱的青年。
东方介不再多看,回头往自己的席位大步走去。
越过重重人群,东方介抬眼见朱曦嫇正漠然地靠在自己桌前,而林宇央看他走来,则是着急地拉着他问道:「介?介!那东瀛崽怎麽没事啊?怎麽就能回来了?他到底g了甚麽啊?外面叫嚣的那人又是谁啊?」
东方介拨开他的手,坐回位置上冷声道:「只是误会,解释完就好了。」
「那谁让他自己被误会的?还要你去给他收烂摊子!」林宇央怨声道:「依我看,就该放着不管给他个教训!不然那些东瀛崽都不知道收敛……」
「你帮他解围了?」朱曦嫇无视一旁林宇央的牢sao向东方介问道,可见对方不答,面se便逐渐凝重起来:「东方介,我明明提醒过你了。」
「我知道。」东方介答道,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朱曦嫇见他敷衍,又蹙眉道:「没准他就是想来你这蹭温暖的,你看看乐yan他哥被人缠的,帮他们就是在害自己,那种人有甚麽值得同情……」
「我没有同情他,我只是不想用逃避的方式替自己解决麻烦。」东方介冷声道,视线锐利的往两人脸上扫去:「麻烦你们安静一下,我要打电话。」
林宇央见他这神se,自然识趣的闭嘴了,朱曦嫇虽然面露不悦,却仍闷声靠回桌子上。
东方介低头滑开通讯录,戳下号码,贴上耳旁耐心的等了起来。
一阵传统手机铃声过後,电话接通了,里边传来阵阵布料的摩搓声。
东方介当即微笑道:「喂四叔?您现在有空吗?」
……当然,你四叔我闲着呢。东方承封先是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从竹蓆上爬起来道:找我甚麽事啊?
东方介一手抱臂,嘴上忙着交代道:「是这样,我在视察大会上碰到您这次负责的交流员了,只是他带的那两幅画不小心被人撞见,现在产生了一些误会……」
林宇央闻言觉得奇怪,不禁在一旁悄声问道:「介,你在说甚……?」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曦嫇堵了回去:「闭嘴。」
林宇央冲她噘了嘴,只得不甘不愿的靠回椅子上。
啊?怎麽又是这个?这不久前禹琰才刚给我打过电话呢……东方承封抬手搓着後脑上杂乱的头发,烦闷道:你们也行了!别为难人家!那两幅画是你四叔我听说他们东海的画风好看,才特别请程先生让交流员帮我带过来的。我说你们这帮人啊,天天就知道讲究y谋论,也不想想那些东瀛人因为脖子上那玩意,早就半点jg神力都使不出来了!你们现在跟人计较这计较那,就跟那厨房里怕si鱼从汤锅跳出来咬人的厨子没两样,看着滑稽……
「四叔,我也就跟您确认一下。」东方介乾笑了下,问道:「您那有没有高先生的个人资料啊?」
有有有!你等一下,我找找啊,唉呦,放那儿去了……?东方承封藉着手臂的力气把自己蹭出竹蓆外,往电视机下的小柜子翻了一会儿,才终於找着一个边上还叼着一块咸菜乾的资料夹,正要答话却突然想起甚麽不对劲,立刻变了脸向东方介紧张的问道:欸?等等!你要他资料g甚麽?他、他不会被押进秩管局了吧?!
「没有,您别瞎c心,我们还在大会上,要是真进局里我就直接去查资料库了,我还用的着问您吗?」
那你好端端套人家底g吗?
「我这不是职业病吗?问一问b较安心。」
东方承封闻言眉头一蹙,立刻啧声训斥道:你小子甚麽时候有这坏毛病了?好好改一改,做人做事得光明正大,不要学你那些上司老跟人家y着来……
「好,我知道了。」东方介轻叹道:「那他今年到底贵庚啊?」
东方承封立马反应过来,忙地ch0u出资料,眯起眼在纸上搜索道:啊?喔!我看看啊,嗯……二八,欸?这样一看人家还b你小子大呢?
东方介摇头轻笑道:「他在东瀛是做甚麽的?」
复东小学教师。
「学历呢?」
复东大学,历史和犯罪防治双主修毕业。
「生活圈呢?有写吗?」
东方承封手上翻着资料,边撑着胳膊道:一个人住,但禹琰还没来这之前是住一起的,两人是表兄弟关系。
东方介正se道:「有前科吗?」
没有。东方承封答道,又将资料前後翻了几下,但都没什麽特别的地方。
「好……谢谢您,问题我这边会处理好的,您就别烦心了。」东方介稍微松了口气,道:「那我先给您挂了啊。」
东方承封一面将资料收回去,一面随便应付了几声,可刚应完又想到甚麽,立刻冲着电话喊道:欸欸欸大会结束早点回……!
嘟——
没过多久,视察大会便开始了。
台上,会盟南方分部负责人周哲安容光焕发,十分自信的对着台下众人讲解投影内容。
林宇央也不再聒噪,只拿出一支录音笔和笔记本便开始统整起来,书写跳行翻页动作飞快,还时不时往台上掠过几眼,手上的笔就从没停下过。
东方介自然也不是闲着,只是他不用像林宇央这麽忙东忙西的,毕竟东方家判断审核的人就是他自己,他该做的就是仔细听讲,有甚麽问题先记便条上,一会儿再向台上人发问就行。
而至於位在最後的高子禛……
说实话,他坐在这就是一装饰品,台上的报告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而且要是听得太认真,免不得别人又要说他图谋不轨,也根本不管这个视察大会还是全中原地区现场转播的。
但……到底还是得听的,毕竟要好好了解一下敌情。
只是身旁这几个跟自己一样挂黑牌的有些令人烦躁,一个个没事g一样,要麽朝台上翻白眼,要麽朝他翻白眼,全然一副不屑於此的样子。
高子禛撇了撇嘴,他是真的很想把那些人眼珠子戳出来喂鱼。
不过现下,还是把注意力放回台上好了。
……
视察大会持续了整整一下午。
就报告所述,南方分部的运作现况尚可,近半年内也没有任何超出标准的特殊情况,总t而论与往期变化不大,只有些许法令在用字遣词方面稍做调整而已,而且中途也只见东方介、朱曦嫇和几个大前辈分别提了几个问题,但都就事论事、不算刁钻。
可以说这次的视察,分部算是合格了。
而这一结束,高子禛也算是完成了作为交流员在分部的首要任务,不过接下来他就该北上去参加交流宴了,那才是最令人头疼的,而且距离只有半个月,时间紧迫,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替自己把前路铺好。
不过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冲个澡,除去身上那gu燥热的气息。
高子禛藏在鱼贯而出的人群间默默走出分部外,再次搭上拥挤的公车,一路直达饭店入口,下车刷卡时又心疼了一下自己的钱,才提着行李进去主动和柜台交谈过几句,便被两名保安慎重的请到专门设置的房间内。
然而当身後的门重重关上,一gu恶心感骤然从脚底直窜眉心。
然而在镜头监控下,高子禛不敢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在心里暗骂这该si的「jg神力场域」。
这是种充满布场者jg神力的空间,通常是密闭的,其中最主要的用处就是布场者能随时「侦测」空间内的变动,以达到实时监控的效果。
当然,这成效如何,也得看灵师本身的能力。
这种空间对於不能收放jg神力的人来说与寻常别无二致,但对於能者来说就有点恶心了,打个b方,就像是整个人泡在他人的「产物」里一样,连移动都带着种不适感。
本来作为早已被麒君印剥夺jg神力感知的东瀛人,是不该对这种空间产生抵触的,但……
高子禛将几缕微不可见的湛蓝流光顺着指尖悄悄滑过纸袋和行李等所有必要品表面,再将物品靠上墙边,定下心环顾眼前空荡的房间,然後迳直往房内唯一的对外窗口走去。
他站在落地窗前,往边框推了一下。
不出所料,都是封si的。
高子禛深呼了一口气,转身走去将行李拖到玻璃淋浴间前的空地,把里头被朱立弄脏的衣物全部倒出来,个别抖了抖後在地上分类排好,完後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了,只穿着件黑se及膝内k和白se短衫,就抓起衣服,开始对着水龙头一件件搓洗起来。
约莫忙了两个多小时,高子禛才算彻底将衣服上的砂石和灰尘清乾净。
放眼望去,房内几乎所有地方都被晾晒的sh衣服占满了,镜子边、椅背角、床尾杆……能挂能g的地方都用完了,甚至还将行李的把手拉出来和床头柜桌面拼着摊开衣服,可以说将物尽其用这个词发挥到淋漓尽致。
挂完最後一件衣服,他直起身板伸了个懒腰,往墙上的监视器瞥了一眼,然後整个人趴到床上,伸手抄起座机电话,往柜台号码拨了过去。
「不好意思,请问是柜台麽?」
高先生您有甚麽问题麽?柜台小姐不客气地答道。
高子禛慢悠悠地晃着挂在床沿的另一只手,道:「我想洗个澡,可是你们的监视器镜头朝向有点尴尬,能不能……」
然而柜台小姐闻言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不好意思,你房里的监视器位置都是上头规定的,恕不接受申诉。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
高子禛眉头一挑,将话筒从耳旁拿开,对着里头传出的呆板嘟声叹道:「姑娘态度恶劣,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不过既然说理不成,那就只能强来了。
山不转路转,不让转镜头,挡你玻璃板还不行了麽?
高子禛挂回电话,一把从床上爬起来,先是将门锁边的链子挂上,再去玻璃淋浴间外把饭店浴衣、毛巾和另一条才刚用吹风机烘乾的黑k挂在铁杆上,然後返回去将柜子上的桌垫拆下来,直接往玻璃墙顶上一抛。
可米se的布料只勘勘盖住淋浴间的上半部,高子禛垂目思忖了一下,又回过头把床边那个晾满衣服的椅子拿来,住下半部一挡。
他摆完後退一步,cha腰观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轻笑道:「完美。」接着,迅速拿上行李箱网带里的洗发jg罐,往淋浴间内扭身窜了进去。
要说高子禛怎麽敢就这麽明目张胆的遮?
这其实也没什麽,纯粹是因为他早就用那三寸不烂舌朝看管自己的那两个保安sao过一遍了,至於sao的内容……
「兔子ai吃红萝卜,吃完後身上就起小疹了」,这b喻够明白吗?
浴室的玻璃墙被这麽一遮,里头光线昏暗,但从遮挡的缝隙间多少还能透出几丝光亮。
高子禛没过多久视线就习惯了,动手俐落将上身的白衫脱了下来。
直至此刻,先前在衣衫包覆下的纤弱形象荡然无存,优美的腰线衬托着jg瘦结实的t廓,随着退去的衣料一寸寸展露,腹部上下无丝毫赘r0u,背肌对称完美,只不过一道从背心歪扭至腰际的伤疤,生生划破了这份和谐。
他接着褪去里k。
在右边大腿外侧处,赫然出现一片彩鲜明的湛蓝se纹灵。
那是一尾破海而出的蓝鲸。
那是他的「纹灵」。
以灵师而言,纹灵必是与其本人最契合的「画作」,以神随纹绘於身上,形象通常是灵师生平地占回自己的驾驶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脸上维持一路的寒意也跟着褪去了些。
高子禛见他这转变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嘀咕,却也只能空手怀念一下那方向盘上迷人的触感,一面故作端正的坐在副驾上。
片刻後,一辆黑se轿车暂停在十九区一间社区公寓大门旁,高子禛对东方介礼貌的谢过後,从後车箱抬出行李,转身看着眼前有些老旧的门面。
这公寓虽然老旧,禹琰倒是会挑地方,就刚才一路上观察下来,一两条街的范围内各项生活机能齐全,食衣住行基本包办不成问题。
身後传来关车门的声响,高子禛偏过头,可又没来的及开口,便见东方介嗖地窜到他身旁抢道:「警卫没见过你,就算你拿着门卡他也不会放你进去,我先带你打个招呼。」
高子禛额角轻ch0u,面上笑盈盈道:「……好!还是您想的周道!」
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这麽热心,而且这个东方介,知道嘴上说不过他,居然还学会跟自己抢话速了?!
门侧,警卫大哥正x1哩呼噜的吃着他的馄饨汤面,只见着两团黑黑的人影映着对街的灯光照在面前,便懒懒地抬头往上看去。
「警卫大哥,不好意思打搅您,我是b栋7-4禹琰先生的亲戚,来这借住的。」高子禛微微倾身往警卫室的窗口里拜托道:「这是门卡和钥匙,您要是想确认的话,我可以打给他。」
警卫嘴上叼着面条,正要朝他点头,却突然见着旁边另一人正冷淡地看着自己,身上瞬间一阵j皮疙瘩。
这张脸他当然认得,东方家的二少爷。
警卫立刻放下手中的汤碗从座位上蹦起来,紧张看着两人道:「不用了,有你身旁这位先生的认可就够了,只是……那个……呃……」
「没事,您慢慢说。」高子禛轻声安抚道。
而东方介则是疑道:「只是甚麽东西?」
警卫有些发愣,又有些畏畏缩缩的道:「啊……没什麽,这样就可以了。」
东方介虽然心中存疑,却是礼貌的颔了下首,可刚要走进大门却被高子禛拦了下来。
高子禛微笑道:「既然能进去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耽误您……」
然而警卫刚要坐下,闻言又激动地跳起来道:「那个!东方先生!」
两人齐刷刷转头,困惑的看着他,只听警卫又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道:「您要不……和这位先生一起上去吧?」
东方介疑心乍起,质问道:「怎麽了?」
警卫支支吾吾的,却是吐不出半句话,高子禛看人警卫为难,只好改了态度道:「那如果不但误时间的话,您跟我一起上去吧?」
东方介当即点头,跟高子禛一前一後从小侧门往社区内钻了进去。
两人这一走,那警卫才终於松了口气,一边摇头坐回位置一边感叹道:「这些大世家的行为还真难捉0……」
等到走离大门有一段距离後,高子禛偷偷瞄向东方介,他的脸se看起来挺沉重,也不知道现在在想些甚麽。
高子禛心底漫过一丝不安,毕竟他不敢肯定禹琰家里会有甚麽东西,尤其是这段他不在的期间内,他也不确定左邻右舍有没有看不惯东瀛人的劣质邻居,会偷偷栽赃些甚麽东西。
而且警卫刚才那个态度……
那个警卫不是东瀛人,而且行事举动感觉起来没有受过任何素质训练,基本可以排除是自己人的可能,那麽以他的出发点肯定不会为自己考虑,而是会为东方介或是他紧张的那个东西考虑。
那是甚麽呢?
两人一路顺着石子路走到b栋前,刷了门卡後双双进入建筑内,搭乘电梯直通七楼平台。
高子禛期间一直尽力跟在东方介正後方,免得有甚麽突发状况时,自己还能用手上的行李往他身上砸後直接开溜,反正重要的东西他都藏身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人一路上各有心思,直至走到禹琰家门前都没谈过半句话,高子禛上前用钥匙打开门锁後,便立刻将行李握回手中,一面往门内探头,一面随着拉开的门板往外移动,以保证逃生路线的通畅。
然而刚一开门,两人都傻了。
视线越过短玄关,只见狭小的客厅中央,一个男人正捧着红酒杯,身着宽松休闲,他似乎也发现了两位闯入者,同样满是震惊的盯着门外的两人。
高子禛总觉得自己在哪看过这张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东方介愣了一下,诧异道:「哥?」
男人表情僵了一下,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搁在桌上,镇定地站起身来。
高子禛这下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和东方介眉眼有些相似的男人自己在资料上看过,正是东方家的大少爷,青yan少昊g0ng的少g0ng主,东方峙。
只不过东方峙那对冷血的眼神和打骨子里透出的不屑,在两人之间形成了最明显的差别。
可这大晚上的,他人为甚麽会在禹琰的公寓里?
东方介正了正se,问道:「哥你怎麽在这?」
实话说,他本来只是想藉机勘查一下禹琰平时的住所,看看这对表兄弟有没有在背地里窝着甚麽坏,但现在的情况属实有点出乎意料。
「在附近办公晚了,刚好来借住的。」东方峙冷静的看着两人,绕过桌子向门口一步步走进,视线往高子禛的左颈和手上钥匙扫过一眼,转开话题道:「你又为甚麽在这?这个东瀛人是谁?为甚麽有禹琰的公寓钥匙?」
东方介答道:「他是这次的交流员,穷奇高氏的人,也是禹琰的表弟,这段期间要暂居禹琰家。」
「您好,我叫高子禛。」高子禛见话题到了自己身上,立刻答话并朝东方峙弯身行了个礼。
只不过东方峙似乎不怎麽领情,直接无视他转头向东方介道:「所以这海狗是傍上你了?」说着,冷冷地往高子禛脸上削过一眼:「品味到是跟禹琰挺像,怎麽?我们东方家的空气b较清新吗?」
海狗,又一个有趣的新词条。
高子禛深x1了一口气,用略微低沉的嗓音道:「给您添麻烦了。」
他始终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手上暴起的青筋也才因此没有暴露在两人视线之下。
东方介抿了抿唇,却没有任何表示,东方峙往自己弟弟脸上略过一眼,便向两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在门口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就走。」
「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先让我上个洗手间?」高子禛突然直起身,陪笑道:「有点急。」
东方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能。」说罢,转身朝房间内走去。
高子禛冷冷地目送着东方峙的背影进门,东方介刚觉得身侧一gu寒意扫过,就见高子禛早在玄关踢掉鞋蹿进门中,一路还往两侧观顾了几眼才闪身进入浴室内。
高子禛一进去,立刻往镜台架子和铁网架检查过去。
牙刷,两只;杯子,两个;沐浴r跟洗发jg,一个市井货一个商场货;大型毛巾,两条。
连面纸都有两种牌子,他很小心,还自己新开了一包。
高子禛压下马桶上的冲水钮,伴随一阵水声从浴室内走出来,一抬头便与门边的东方介四目相对,不过这次高子禛却没有摆着笑脸回应,而是直接扭头朝一旁紧闭的房间门上敲了过去。
东方介一愣,还来不及出声阻止,便听高子禛隔着门板朝内喊道:「东方先生!我先跟令弟到楼下拿剩下的行李,您慢慢收拾,我钥匙就先放桌上了,等等再劳烦您帮我们开门!」
门内的东方峙迟了一下,才答道:「……好。」
这一答,东方介算是替高子禛松了口气,可正当他疑惑就自家大哥那脾气怎麽就这麽轻易放过高子禛时,就被刚放下钥匙到玄关匆匆套上鞋、一脚将自己行李踹进去的高子禛拉出了门外。
门被高子禛一巴掌拍关上了,东方介就这麽被他拉了一路,一直到逃生通道口,他还愣愣的盯着高子禛牵住自己的手。
高子禛一停下,连忙松开道:「啊,是我失礼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东方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ch0u回手:「你……」
高子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边滑开通讯录边抬手向东方介b了个缓住的动作道:「您先别急,等我确认一下。」
东方介垂眸往他萤幕上扫过,清楚的看到一个字,哥。
电话接通,禹琰声调轻松地问道:怎麽样?你到青yan了吗?
「我已经到你公寓了。」高子禛回道,脸上却不带半丝笑意。
怎麽样?东方介给你找的差事有着落了吗?禹琰随意问道。
高子禛一顿,突然转向东方介微笑道:「二少爷,您先别着急啊,我等等就问完了。」
东方介顺着话点了点头,却又有些困惑自己到底甚麽时候看起来着急了?
然而电话另一头禹琰闻言立刻搁下手中的笔,拧起眉警觉道:怎麽回事?你人真的在公寓吗?
「我没事,哥你之前都是一个人住的吗?」
对,怎麽了?
「你确定?」
那当然,你我甚麽身分你也知道,我怎麽可能让别人跟我同住?禹琰蹙眉道,绷着脸往後靠上椅背。
高子禛镇定道:「你蜂蜜蛋糕吃完都有收好吗?」
东方介听的正仔细,到这不禁一脸疑惑,怎麽聊一聊还扯到蜂蜜蛋糕了?
禹琰随即反应过来:你说东西?听高子禛轻应一声,便续道:放心,我出远门一直都是随身带着的。
「那你得收好,免得给自己家里的蚂蚁撬开来偷吃了。」
怎麽了?禹琰音se骤沉:是……家里有谁吗?
高子禛垂眸道:「是,那我先整理一下行李,等等再跟哥你聊啊。」言毕,便直接把电话挂了。
喂?喂子禛……!
东方介一见他挂电话,立刻质问道:「甚麽蜂蜜蛋糕?」
「没什麽,我刚刚在问哥这里的事情,只是他刚好也问起我上次我给他的蜂蜜蛋糕了。」高子禛正se道:「那个……在解释之前,我想先请问一下,您大哥现在有未婚妻吗?」
东方介沉下脸道:「你问这做甚麽?」
「抱歉,我没有想探询ygsi的意思。」高子禛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只是我看到浴室里有两副洗浴用品,而且不知您有没有注意到,刚刚在餐桌上同样也摆了两款不同牌子的面纸盒,连垃圾袋也另外分出了一个。这说明,他在给予这个环境变化的同时,却不希望在这留下半点痕迹。」说着,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恕我冒昧,您大哥……可能不只是刚好来借宿的。」
东方介神se一绷。
他也许能对高子禛的所见所闻表示怀疑,可也知道自己刚刚看到的是怎麽样的一个画面。
方才开门的一瞬间,他并非是不意外,只是他没有高子禛这麽大胆,能直接向东方峙找个理由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东方介深呼了口气,轻声道:「……谢谢你的提醒,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外面多嘴。」
「您放心,我不是个ai惹事生非的人。」高子禛了然道:「更何况这另一方还是我表哥,我跟您在这件事上是同样的立场。」
东方介盯着眼前那张秀气却处处透着坚定的面容,不知怎麽别开了视线:「……抱歉,我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说着转过身去:「走吧,行李也该拿好了。」
高子禛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透着些许讶异,但很快就被他歛进眼底。
未等两人走近,便见东方峙身着白短衫和西装k,抱着西装外套拉上一只大号行李箱走了出来。
他面无波澜地看着两人返回,高子禛绕过二人走到玄关前,低头接过东方峙手上的门。
东方峙侧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放开门擦过东方介面前,径直朝电梯走去。
东方介往仍低着头的高子禛看去,还想说些甚麽,便听他道:「谢谢您送我回来,天se晚了,还请您回去时多加小心。」
最终,东方介仍是甚麽都没能说,只答道:「好……」
他看不清高子禛脸上的表情,门就这麽在眼前关上了,而直到阖上的最後一刻,高子禛的脸都没抬起来过。
明明低头的是他,可东方介总有种是自己被他拒绝了的感觉。
坦白说,有点难受。
东方介在门前甩了甩脑袋,转身往电梯口追过去,而东方峙这才悠悠的从电梯内部按下开门键,冰冷的铁门在他面前重新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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