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做了噩梦, 戎栋胡乱挥着胳膊, 嘴里不停叫着:“退。”
失了大家风范的戎公子,语气严厉, 带着必死的决心。
不远处光亮洒进来,入口处几道影子一闪而过,静悄悄的, 仿佛是幻觉。
噩梦里与狼□□战的太激烈,疼痛真切到让戎栋唰地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崎岖洞顶,陌生的草木花香,他是被人救了吗?
在戎栋撑着石床要坐起来的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大人, 还动不得。”
熟悉的声音, 戎栋转脸见到了那位在潍岭江就打道回府的随行太医。
“薛太医……”
“是,殿下救了你。”
薛太医退让到旁,让戎栋见到缓步上前的周弘译, 对方着黑蟒袍, 发间有玉簪, 半边银面具露出优越的下半张脸,此时眼含关切:“可有哪里不适?”
愣神后戎栋挣扎着要行礼:“下官见过殿下——”
“你重伤在身, 免了这俗礼。”周弘译按住戎栋肩膀,“是我来太迟,否则你何至受伤。”
“这不怪殿下。”戎栋道,“是下官时运不济。”
偏走山林时遇见捕猎的灰狼群,惹了麻烦。
戎栋面上沉默寡言,心道周弘译为何会在这。
按计划,他说服了承昌帝离京到宁平后,就会和耿东策谋划攻克东夷的良计。
“还是怪我。”周弘译自责道,“倘若我事先和你打过招呼,你大抵不会为着急赶回宁平而夜行。”
在东夷这大片荒原或雪山树林有群兽出没的地方,夜行等同于喂畜生。
先前护送柴雪尽一行人,有边问凝等本地人在,才得以一路顺利。
回来是戎栋失策,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把错归咎到周弘译头上,况且他从不是愚蠢之辈,哪里听不出周弘译的言外之意?
“殿下当初也是为我安危着想,万一让斯百沼等人知晓殿下的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我倒是真想同那位我行我素的三王子见上一面。”
戎栋敛眸,这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回避太明显,周弘译微微一笑:“你也和斯百沼相处过一段时间,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戎栋听不出周弘译的深意,谨慎道:“心思深还难缠。”
“看来是个强劲对手。”周弘译突然意味不明的又道,“以你所见,他对柴雪尽有没有私心?”
这不像询问,更像试探。
戎栋一直知道送亲队伍里有周弘译的人,有些事不经过他也能到周弘译耳朵里。
不愧是皇室中人,与承昌帝如出一辙的多疑。
戎栋道:“大抵没那么多儿女私情。”
周弘译没否定他的说法,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原来真有人能抵抗住他的诱惑。”
提到柴雪尽,戎栋少见主动开口道:“殿下要见他吗?”
“暂时不了。”周弘译看了他一眼,“最近他身边围着的人很多,我贸然出头容易被盯上。”
看来在他走后,柴雪尽那边局势也不轻松。
周弘译又道:“你不必担心他,单凭他愿为我出嫁东夷这份恩情,我也不会亏待他。”
“殿下多虑了。”戎栋心神微颤,义正言辞道,“我是怕他坏了殿下的大事。”
“不会的。”周弘译笃定道,“他识大体懂格局,不会听信别人谗言。”
这份信任让戎栋心惊,到底是他对柴雪尽认知太少,还是周弘译一叶障目,真以为柴雪尽能为了周家江山甘愿赴死?
以前戎栋愚昧会信,如今今非昔比,可不知为何,戎栋居然没吐露实情,而是无声默认了。
周弘译从这其中读出柴雪尽与前世相同命运的味道,出于可怜,不再计较柴雪尽曾出逃的事。
联想到往后的波折,周弘译轻叹:“我想他不会怪我的。”
自己费心留他一命,怕是感激都来不及。
戎栋摸到贴在心口的那封信,抿紧了唇,轻声问:“殿下需要我接下来做什么?”
周弘译欣赏他的豁达:“隐藏身份回宁平,与耿东策坐镇边境,不久后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戎栋低声应是。
周弘译转身看向让逼仄洞口压成狭小的天空,野心昭昭,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先一步夺走斯百沼的气运。
集天时地利人和,哪有输的道理?
戎栋失踪的第三日,搜查小队按随从提供的线索在树林与山峦交汇的水沟里找到了衣袍碎片及大片血迹,从惨烈的现场来看,戎栋毫无生还可能。
消息传回永春郡再到柴雪尽手里,他放下了书,看向前来禀报的解时琅。
“死了?”
“是,后来小队寻到半截手臂,那手上戴着戎大人从未摘下来的玉扳指。”
戎氏一族在子嗣行加冠礼时会由父辈赐予一枚内刻姓名的玉扳指,以示身份。
在历朝地界内,戎栋身份摆在那,无需这东西傍身,自离开宁平那日,柴雪尽远远看过一回,当时还想戎栋提防心思够多。
没曾想那东西会成为指认戎栋身亡的证据之一。
“朝廷命官身首异处,这次东夷怎么说都得掉层皮。”
“意外丧命不能全怪东夷。”
“不是的。”柴雪尽陡然明白那日为何戎栋要借口轻装出行而推了钟离世安排的护送小队,后手原来在这里,“他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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