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进来, 少年的眸子转了转,明亮的水眸略显疲惫, 轻轻叫了声“张医生”,却没理会赵舒权。
赵舒权尴尬地走到病床前,一言不发的站着。
张方后来居上,笑容可掬地询问:“觉得怎么样了?还难受么?”
曹瑞轻声回答说没事了,张方又问他晚上吃了什么。赵舒权听曹瑞报了一些菜名,忍不住皱眉。
那些菜的原料中都有曹瑞不喜欢吃的东西,可想而知少年晚上这顿饭应该没吃饱。以他挑食却又不肯明说的习惯做法,能吃个半饱已经算很给面子。
他正生闷气,听见曹瑞又说:“喝完香槟之后改为喝水,好像就开始不太舒服了……”
赵舒权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喝的冰水?贺珣怎么不给你要热水?”
曹瑞抬眸看他一眼:“他又不知道。”
赵舒权气得低声骂人,张方在一旁看着却觉得有趣。他也跟曹瑞单独吃过饭,多少了解这个少年并不会开口主动诉说自己的需求。以他研究心理学的经验来看,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内向,现在却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曹瑞忽然看着赵舒权说:“我想吃蜜桃露。”
赵舒权和张方双双一愣。赵舒权扭头问:“能吃吗?”
张方点头:“桃子是可以的。不过现在是……深夜十二点半。”
曹瑞也不管张方说什么,依旧盯着赵舒权:“我现在就想吃。我晚上没吃饱,现在腹中饥饿。”
赵舒权忙不迭点头:“那你等一等,别着急。我马上去想办法。”
张方目瞪口呆,看着曹瑞面不改色地轻轻点了下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舒权拉着拽出了病房,问他厨房在哪。
张方戳着手表:“你看看几点了老赵。我这边厨房不是二十四小时的!”
“我知道。我自己弄。你厨房有原料吗?桃胶和水蜜桃,有这两样就行。”
张方从老友脸上看出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整个人都有点麻:“你没事吧老赵?你……会做甜品?”
赵舒权只是催他:“你把厨房借给我就是了。快点。”
张方曾经以为自己对认识曹瑞后的赵舒权已经麻到不能再麻。他觉得赵舒权为那个少年做什么都不奇怪。
可是看到深夜的厨房中,穿着皮鞋和西装裤、挽起衬衫袖口的男人满头大汗地用桃胶和白桃罐头捣鼓了差不多一小时,端出一小碗蜜桃露,他还是感到很魔幻、很不真实,并且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产生了怀疑。
我特么大半夜不睡觉是来看你赵舒权演宠妻戏码的么!
伤自尊了。走了。
决定陪人把东西送进病房就回家的张方,万万没想到看到了更让他掉下巴的一幕。
大概是药效起了作用,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看起来精神比先前还要好些,转动着乌黑的大眼睛看了看捧到眼前的小碗,朱唇轻启,说了句:“看起来不好吃,不想吃了。”
张方下巴还没来记得掉,见赵舒权笑得宠溺而讨好,柔声哄人:“厨房原料简陋,没有新鲜蜜桃。不过味道我尝过了,肯定是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小口试试看?”
曹瑞干脆垂下眼睑:“不想吃。拿走。”
“瑞儿,吃一点吧,你肚子还饿着呢……”
却见曹瑞陡然抬眼瞪赵舒权,语气强硬:“说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张方看明白了,曹瑞这是在试探赵舒权,试探他对待自己的底限。
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离开现场。这间病房里已经不需要医生了。不管赵舒权接下来是要发疯还是要犯蠢,自己继续留在现场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张医生以最快的速度退出病房,顺带吩咐护士没事别进去,有事自然会有里面的人叫人。
不过他还是好奇,赵舒权到底会不会生气,便隔着玻璃窗偷偷看了一眼,见赵舒权动作迟缓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挨着病床坐了下来。
四目相对。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监控心率和血氧的仪器在轻声作响。而急性胃炎发作,本来不需要上这些监测仪器。
赵舒权有点泄气。他原本很高兴曹瑞主动提出要求,更庆幸的是医疗中心的厨房相当高级,各种原料一应俱全。可是仓促间用普通桃胶和桃罐头做出的甜羹,还是不够能让帝王入口的标准吧。
“这里条件还是太简陋,要是在家就好了。”他轻声解释,“要不再弄点别的给你吃?你不是没吃饱……”
“你不生气么?”曹瑞打断了他。
赵舒权一愣,想起先前在家中的争执,赶忙表态:“对不起,我再不会那样了。我也没想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别当真,也别生我的气,行么?”
曹瑞低声笑了笑:“我怎么敢?但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我明明是在作弄你,连张医生都看得出。”
赵舒权心中黯然。他当然看得出来,但他弄不明白少年的心思,只想着若能让他消气,作弄作弄又怎样。别说折腾他半夜下厨,要他现在去马路上裸奔唱歌他都做得出。
只要曹瑞开口,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他低声说,“我只怕我做不到叫你满意。”
“做什么都行……”少年低声说着,却嗤笑一声:“大话说得好听,可你却连跟我说实话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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