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忽然幽幽冒出一句:“那个是好东西,你买不起。”
赵舒权忍不住笑了一声,心想果然是文玩界的做派,出手就是激将法先声夺人。
他不急着表态问价,而是问:“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你说是古物,我看最多是明代已经很了不起了,能有多古?”
大爷嗤笑一声,斜着眼睛看赵舒权,嘀咕道:“不识货。明代早不流行这种形制的发冠咯。一看就是不懂行的,算了算了,给我放下吧。”
赵舒权也笑。他看得出,这个发冠至少是宋以前的东西,保存确实很好,那颗蛋面红宝石也是货真价实。他唯一的顾虑是这东西是不是来路不正,来自地下。
“这东西,不会吃官司吧?我拿回去是想给人用,也不想它是从老祖宗头上摘下来的。”
大爷看他一眼,指指发冠:“家传。几百年没人用过。你晓得,清代没人用得上这个。能留到现在,还不是看它上面那块大宝石,想着给子孙做个应急?”
“所以大爷现在是家里有急用?”
“这东西现在不值钱咯。”大爷笑笑,“咱们这行就是讲求一个缘分,摆在摊子上做个压轴,随缘。”
行吧,赵舒权觉得自己的确是上钩了。这个发冠的古朴造型让他非常满意,尤其那颗红宝石,极衬曹瑞。他确实心动了。
见他有购买意愿,大爷先开口出价。两人一来一回谈了几个回合,最后四万五成交。
收了钱的大爷喜滋滋的,赵舒权满意地拿着发冠把玩,忽然听见曹瑞叫自己:“赵先生,你买了什么?”
他回头,笑着示意手里的发冠:“给你买的。喜欢么?”
却见曹瑞脸上忽然露出怔愣的表情,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算命摊
曹瑞的眼神很古怪, 赵舒权很快看出了端倪。
那个眼神明明在看自己,却又没在看。就好像曹瑞透过站在他眼前的赵舒权,看到了某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赵舒权不解也不安, 赶忙走上前去问对方怎么了。
曹瑞的眼神依然停留在他脸上,沉默半晌,倏地移开视线,整个人像是心事重重。
赵舒权愈发纳闷,买到好东西的喜悦情绪也跟着冷却下来, 不无失望地说:“要是你不喜欢,就当没这回事……”
“我没说不喜欢。”曹瑞抢着打断了他, 却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两人不尴不尬地僵在原地。周围的人流照常流动,却像是遇到河滩中的石头一样, 自动绕过站在路中间的两人,还不忘看他们两眼。
即便戴着帽子遮住脸和头发, 曹瑞的半脸依然能看出是个美人。而赵舒权更是高大帅气,天然吸睛。
赵舒权终于意识到两人这样过于显眼了:“走吧, 别一直站在这里。”
两人默默走着,却没了刚才逛集市的气氛,不尴不尬的。
赵舒权实在不太明白,曹瑞的态度一会亲近一会疏远,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是换了前世那个曹瑞还好说。前世他们在一起太久,对彼此实在太过了解, 很容易猜中对方的想法。今生失忆之后, 少年的防范心似乎比从前更重, 赵舒权确实猜不到少年曹瑞在想什么。
集市上热闹依旧, 寂寥好似仅存于他们两人之间。
赵舒权想起前世,曹瑞还没有登基、尤其还没有做太子之前, 那时候自己也还没有长年领兵在外,常常带着曹瑞去逛集市。
天生贵胄的小皇子根本不知道寻常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也就不懂那种没有任何束缚的轻松与朴实无华的快乐,看到什么都是新鲜。两人一路边吃边逛,每次都是尽兴而归。
后来,在他们一个君临天下、一个位极人臣之后,仅有的一次,他带着皇帝陛下微服出宫,在京城的上元灯火中如同寻常百姓一般,双手紧握,赏月观灯。
指尖仿佛仍然残留着来自前世的触感。
并肩站在桥上赏灯时,他的君王、他的爱人悄然将他的指尖握进掌心,暧昧地摩挲着。他扭头去看,眉眼精致的青年含笑看他,眼中映着上元的万家灯火。
“舒权,咱们有许久未曾这样出来了。”青年叹息,“想不到平定了天下,反而比从前更忙碌、更烦心……”
他笑着哄人,凑在人耳边说:“疆域大了一倍、百姓多了三成,怎能不忙不累?辛苦了我的陛下。早知道,我也就不那么拼命,天天南征北战,浪费多少与你厮守的时间?天下纷乱、百姓流离,随它去好了。”
青年偷偷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哼道:“口是心非。你若是那种肯躺在温柔乡里的人,朕才懒得理会你!”
“今日过节,不谈政事。晚上去我府上,好好伺候陛下歇息,如何?”
他索性偷香,轻吻了近在眼前的小巧耳垂,成功让青年的脸颊红得堪比身上的锦袍。
那一夜的灯火,照亮挚爱之人的如画容颜,深深镌刻在赵舒权心头,至今清晰如故。
“你花了多少钱?”
骤然听到曹瑞在身后询问,赵舒权不由地扭头“啊?”了一声。
曹瑞重复了一遍:“那个发冠。花了不少钱吧?”
“哦,没多少。”他确实没觉得有多贵。以他的鉴赏眼光,他知道那是个真东西,自己实际上是大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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