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止然也从这个一触即分的亲吻中回过了神。他脸色苍白,因为使不上劲,只能任由程岚抓着他。
“你不怪我了吗?”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可程岚说不出口,明明是他先划清界限的,明明是他说了伤人的话,他才是应该祈求原谅的那个人。
李止然的声音说不出的嘶哑,“你怪我吧,小岚。”
“我不要。”程岚咬了咬牙,“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开小号捧谁是你的事,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权利去管你的事。”
他这逻辑有点抽象,李止然笑了笑,想要抽回手,却被程岚抓得更紧。
“前辈……”
李止然神色平静,“我打算杀青之后就去死的。可是想到你,心里又很舍不得。”
他用一副毫无牵挂的姿态说出这种话,程岚立刻就炸毛了,“你在说什么!你不要乱说了前辈,片子都还没剪完,要是拿了奖你还要去领奖,你还没有看过我们一起演的电影,我说过要请你看的,我……”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眼泪跟着破碎的语序掉落,程岚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哭得很难看,他站在床边,近乎恳求的说道:“不要,前辈你不要这样……我不行的……”
“我有点累了,小岚。”
李止然动了动手指,程岚只好放开他,看着他闭上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替他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开了。
程岚推开门,刚一抬头,看见来人又愣在了原地。
冯宁承靠在墙边,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目光的接触比大脑反应更快,光是对上程岚的眼睛,冯宁承都痛苦不已。
程岚回过神,“去天台吗?”
冯宁承点了点头,两人沉默着坐上电梯,程岚推开铁门,冯宁承跟在他身后,额发被风吹得散乱,遮住了程岚高挑的背影。
“这次谢谢你。”程岚对他说:“之前孟溪说我没有你什么都做不了,我觉得他说的对。”
冯宁承没说话。
程岚又道:“柳教授是李止然的心理医生,你知道吗?”
“刚知道。”冯宁承捏着口袋里的打火机,语调毫无起伏。
程岚笑了笑,“那真是好巧,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认识一样。”
冯宁承很想皱眉,又怕程岚误会,低声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程岚露出被拆穿的尴尬表情,半晌才道:“你还好吗?”
冯宁承滚了滚喉咙,他为这句话准备了无数回答:不好,我每天都在想你,我不能没有你,我很需要你。
得知李止然自杀的消息,冯宁承的脑海中甚至闪过了相同的念头,如果他也去死的话,程岚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程岚就是这样心软的人,哪怕恨他恨得要死,却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他伤害自己。
他定定地看向程岚。
瘦了,看不见从前明媚的样子,眼袋青黑,像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冯宁承看着他,良久,低低嗯了一声。
程岚果然松了口气,笑意也多了几分开朗,“那就好。”
冯宁承忍不住问他,“那你呢?”
其实程岚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但他不敢告诉程岚,这已经变成他生活的一部分,如同呼吸一样重要,他需要程岚,需要假装程岚还在他身边。
“我还好。”程岚语气轻松,像是和朋友一般分享自己的近况,“徐导的电影杀青之后,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冯总帮我批个假吧,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冯宁承很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就回到我身边,那就继续爱我,不要离开我。
可他摩挲着口袋里的那只打火机,缓缓道:“好,你想休息多久?”
程岚想了想,“等到前辈出院,可以吗?”
冯宁承骨节泛白,说道:“好。”
“……谢谢。”程岚看着他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突然道:“要抽烟吗?”
冯宁承看着他,程岚递给他一支香烟,说道:“我只剩下这个了。”
这个场景又和两人第一次分手时的情况重合了。二十岁的冯宁承尚且能够在程岚面前维持镇定,那时的他一心只想报复,他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去向程岚解释。虽然他选错了路,可程岚也在等他。
冯宁承的幸运大概在那时就用光了。冯庆云卧床不起,所谓的兄弟被他送进了监狱,冯宁承如今已不是什么私生子,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冯氏是青云直上还是就此落幕,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想要的已经全部拿到,新仇旧恨一笔了结。他把冯氏上下搅得天翻地覆,让冯庆云在病床上仍在咒骂他们母子,后悔当初的引狼入室,要让他不得好死。冯宁承应该是满足的,这和他计划中的一模一样,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现在他快要三十了,面对程岚却几乎哽咽,说道:“不用。”
冯宁承隐隐意识到,他和程岚这辈子都不可能了。程岚嘴上说恨他,可两人都心知肚明,他做不到。
程岚做不到恨他,却会慢慢放下他。
冯宁承哑声道:“我在戒了。”
程岚一愣,然后笑着收回了手,像是回答,也像是在告诉自己,“嗯,抽烟不好。”
“程岚。”
冯宁承听他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我能不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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