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昨天下过雨,空气中有挥之不去的潮湿霉味。
她摔的位置平地走路没什么大碍,但上楼梯抬腿牵扯到尾椎骨就疼得厉害。场馆在负一楼,她才爬了两阶就必须要扶着楼梯缓缓。
叶巡走在前面,略微低头回望她,背着光的面部轮廓有几分朦胧,俊美得近乎凌厉的五官却格外清晰。
“要不然我抱你上去?”
时萦简直不敢相信他说了这样的话,刹那间知觉变得异常灵敏,脸颊微微发热,甚至听得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她飞快地往后缩了一下:“我自己来。”
叶巡眉心微微一动,似乎意识到她在顾虑什么。
“那我背你上去吧,现在外面没人。”
他的声音平和,无论是那干净的眉眼还是端正的姿态,都带着绝对让人信服的意味。时萦忽然有些佩服他了,好像永远都可以把暧昧的事说得坦坦荡荡,让听着的人觉得理应如此。
这种时候除了妥协,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
叶巡顺势蹲下身子,感觉到少女攀住自己的肩膀后,托住她的膝弯缓缓站了起来。那玉雕似的手指轻轻扶在他头两侧,仿佛有只爪子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挠了一下,痒痒的,渐渐弥漫起透骨的麻。
他忽然很想回头看看她的脸,就像当时很想看看那幅画的作者一样。
那会儿是叶巡转学过来的第一节美术课,艺术楼里正在举办学生画展,其中一幅油画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朵白色洋桔梗正在黑夜中枯萎凋零,土壤之下,几只骷髅攥着它的根须植入深渊般的地底,不知是供给它养料还是害怕它逃脱。
整幅画无疑是凄美而狰狞的,难以想象是出自一个高中生的手笔。老师在下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赞美光影构图的评语,他却从中品出了一丝求救的意味。于是忍不住凑近去看画框边沿的作者标牌:高一(1)班,时萦。
后来他发现根本不用刻意去找,校外的荣誉墙上总是挂着她的照片;月考之后的年级大会里,前三名永远都有她的身影;最重要的是,她也在跆拳道社。
“时萦,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叶巡稳稳背着她往上走,故意放慢了速度,“你为什么要报跆拳道啊?”
少年的脊背宽厚结实,背部隆起的肌肉线条是无可挑剔的完美,隔着薄薄一层短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头发里有种鲜嫩欲滴的茶树香气,催着人把脸埋在他颈间嗅一嗅。
“怕体育不及格影响高考成绩。”她原封不动套用了庞进的话,指尖悄悄收紧,“那你呢?高二只能报一个社团,你为什么不去篮球社?”
叶巡心里像是踩空了一个台阶,顿时一乱:“我、我是跆拳道社长,当然要来这儿!”
他耳尖那点轻淡的绯色落入她眼中,少女原本放松的唇角,好似突然摆脱了地心引力,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体育馆后门。
这里是学校的最东侧,门外是一片树木繁茂的半月形花园。树下的草地种着蝴蝶兰和丁香花,内里有一方凉亭和喷泉,不过只在领导来校参观时才会放水。
林荫深处,秦颂刚从高潮后的恍惚中回过神,就看到不远处的后门冒出了两个人影。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两个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叶巡背着时萦?
少女的手搭在叶巡的肩膀上,脊背挺得笔直似乎不愿意有过多接触,眼神却出卖了她。秦颂从没见过时萦露出这种眼神,几乎称得上温柔缱绻。她就那样安静地注视着眼前人,看上去就好像在隔空抚摩着叶巡的头。
此刻换作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她这副表情,都难免会有点本能的心猿意马。她毕竟那么好看,即便是用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都有种超越年龄的独特吸引力。
下一秒,少女似有所感,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长长的眼睫下如同荡漾着清澈的碎冰,带着习以为常的冷漠划过他的脸,映出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更远处蔚蓝的天空。
——彻头彻尾的无视。
操。
秦颂心底骤然蔓延起丝丝缕缕的恶气,犹如无数斑斓的毒蛇纠缠住心脏,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暴躁。
“秦少”刚刚帮他口交的女孩吞咽下精液,勾着他的脖子似乎是想索要一个亲吻。
“行了,没看那儿有人么。”秦颂不耐烦地将她推开,一瞬间竟连这个女生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秦颂是大名鼎鼎的新源地产董事长秦舟的长子。秦舟原本的正房只有一个女儿,秦颂的母亲是携子逼宫,如今位子倒也坐得稳当。四中的扩建翻修项目都由新源地产一手承包而且打了折扣,秦颂在学校里被默许拥有特权。只要不是明面上违反校规校纪,老师对他的迟到早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从小争强好胜、要面子到近乎极端的程度,没进秦家前其实过的很拮据,一朝成了秦家大少爷,发誓所有东西都要最好的,包括女人。高一上学期算是明里暗里追求过时萦,圣诞节时还托人递过情书,最后却在垃圾桶里的几封情书中看到了自己的那份甚至都没有拆开过。
自那以后秦颂开始不停地换女朋友,反正以秦家少爷的身份,总会有女人前仆后继。原以为时萦给他自尊心带来的创口早已愈合,今日才发现那里只是刚刚结了层痂,撕开仍然是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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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桔梗花语:纯洁、永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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