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就在我的面前,半站立地漂浮在水里面,用他几乎枯萎了的手指捞着水里面的血块,随后塞入嘴巴里面。
而且看着爷爷的表情,他对于卤水中的鲜血的渴求,已经是一种病态的状态。
爷爷不是和奶奶被装在金丝楠木馆中么?
为何还会出现在此处,而且感觉已经是尸变了,因为他一直红着双眼在与“小蚯蚓”争抢卤水里面为数不多的血团。
爷爷在此处,那么奶奶呢?奶奶在哪里?
难道说,刚刚攀附在权杖下面水里的那具已经被浸泡得发白的尸体,就是奶奶么?
我一直觉得刚刚攀附在权杖下面水里的是一具女尸,而且刚刚在用短军刀割断尸体的手指的时候,我的胸口无缘由地出现了一阵的疼痛,难道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吗?
想到了这里,我的心里面无比的后悔啊。
如果早知道事情居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即便是最后奶奶会对我产生什么的不利,我也不会伤害奶奶半分的。
卤水里面我血液已经被“小蚯蚓”和爷爷抢食殆尽了,所以,它们将目标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只是我的身上不知有什么东西能够威慑到它们,这些东西只是环绕着围在了我的周边,并不敢攻击我。
而且随着我的移动而同步地移动着。
当然,爷爷也在围攻我的队伍的行列。
身侧的旋涡还在不停地旋转着,并且好像还有股力量一直在将我往旋涡的正中心拉过去那样。
不行,我一定要重新回到权杖上面,才能够摆脱这些东西的束缚。
这个注意一打定了之后,我便开始寻找权杖的位置。
周围水流的速度特别快,不知道去权杖会不会已经被水给冲走了。
我的头从水里面钻出来,想要搜寻一下权杖的去向。
可是,几乎是在我的头钻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一颗狰狞的头颅,同时也漂浮在水面上,正正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被吓得往后蹬了好几下子。
头颅仅剩下眼眶部分还存留着人类的面貌,其他地方的皮肉都已经脱落了,仅剩下森森的白骨。
是奶奶,奶奶还没有走。
或者说,她又回来了。
我整个人怔住了,恐惧和惊喜交杂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水底里很暗,我看不清奶奶头颅以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样。
我发现,奶奶的头颅上面的皮肉虽然已经都没有了,但是她的头发还在,灰白色的。
至此,我明白了,自己最初在水底里见到的那一缕缕灰白色的类似于头发的丝线,其实就是奶奶的头发。
只是,我和奶奶一起生活了三十来年,从来都不知道,奶奶的头发居然这么长。
不过也是,她老人家好像一年四季头上都缠着隶属于她们家族才有的那种发布,印象中,似乎真的没有见到过她的头发。
“奶奶,”我让自己也半浮在水面上,面对着奶奶,然后喃喃地喊了她一句。
我知道她已经去了,尽管她的面貌也已经完全变样了,可是我仍旧特别珍惜这样的时刻。
感觉此刻过后,以后相逢,就只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了。
漂浮在水面上的奶奶当然没有因为我的这一声呼唤而出现什么超自然的动作。
但是,我的心里头却有种强烈的感觉,就是奶奶的肉体虽然已经没了,但是魂魄好像还在的样子。
我们祖孙俩就这样呆望了大概有五秒钟吧,奶奶的头颅便开始往下沉。
与此同时,我发现那些原本在水底里杂乱无章地在飘荡着的头发,居然开始缠绕在一块儿。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头已经开始有点戒备了,虽然对方是自己的奶奶,但是逝者已逝,即便是还有一缕残魂留在她的意识里,她也已经不是那个活着的时候的奶奶了。
所以,在灰白色的头发开始缠绕成一股股的时候,我便开始在寻求退路了。
这个时候,我猛地发现,权杖已经被水流给卷到了旋涡的边上,几乎就要被旋涡给卷进入了。
而水里面那些灰白色的头发,快速地在编织,给我的感觉,似是已经编织成了一个手的模型。
没错,是一对大手。
虽然还灰白色的头发还在快速地穿梭着,编织的工作还没有完成,可是我仍旧能够感觉到,最后的形状,就是一对大手。
奶奶用自己的头发织成一双大手,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我在心里头疑惑着,但是,却没有思考的时间。
因为在这一刹那之间,白发手掌已经在水流的作用下,编织完成了,而且看着那双大手运动的方向,似乎是朝着我这边来。
难道奶奶是想要将我一起带走吗?
我的内心已经,急忙瞪着腿,朝着身后退了好几米。
但是,白发手掌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它们就来到了我的边上。
白发手掌从我身体的两侧往下沉,随后从我身下的水底里面慢慢地浮上来。
我滴天呐,这手掌是要将我从水里面给捞起来啊。
这头发是哪里来的力量呢?
奶奶她老人家到底在干什么?
我能够感觉到周边的水流骤然间变大了许多,而且好像自从飘荡在水里面的头发开始编织成股的时候,那些原本环绕在我周边伺机想要抢食我的血液的“小蚯蚓”连同爷爷的尸体,一并消失了。
独木成林(十八)
难道说,奶奶他老人家是想要帮助我将那些吸食我血液的东西给驱散开。
那些“小蚯蚓”我可以理解,应该就是原本就存活在这水里面的生物,至于它们为何要抢食我的血液,大概是因为我身上这种特殊血统的缘故吧。
可是爷爷呢?
我是在爷爷的身边长大的,在我所能够看到和感受到的范围之内,爷爷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正常人,为何才去世了短短这么一段时间,就立即尸变了,并且也同那些小东西一起抢食我的血块呢?
还有,原本装裹着爷爷奶奶尸体的那副金丝楠木馆,到底在哪里呢?
我刚到这个森林的这一层的时候,这里还是结满了冰块,如果当时爷爷奶奶的棺木真的是掉落到此处的话,那么即便是这水流将金丝楠木棺给冲坏了,也应该有棺木的碎片飘在这水面上吧。
可是现在这水面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见到,难道金丝楠木馆也凭空消失。
还有,同在金丝楠木棺中的爷爷奶奶,在棺木解体了之后,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的这幅模样呢?
奶奶很明显跟爷爷的状态是不一样的,虽然她的尸身遭受到很大的破坏,但是我感觉奶奶的尸体身上,还是残留有一丝生前的意识。
至少,她知道不能伤害我。
可是爷爷就不一样了,我真的感觉到他完全是应了那一句“死鬼无人情”的老话,刚刚他蹲在我身后的那副神情,是一种恨不得要将我给吃了的样子。
只是,我没有时间去深究了,因为这会儿,那对奶奶用她灰白的头发编织而成的大手,已经将我从水里面给捞起来了,正在朝着旋涡的中心点移动着。
难道,奶奶想将我送到了旋涡里面。
这个时候,我发现,权杖也已经在旋涡口盘旋着,但是却迟迟没有被卷进去。
似乎,似乎是在等我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灰白头发盘旋成的那两只手已经将我给托到了旋涡的上面,眼看着就要将我给扔了下去。
“奶奶,”我大声地喊了一句。
我知道这一次分开,真的就是永诀了。
在我喊出口的那一瞬间,我能够感觉到,奶奶的头发盘旋成的那一双大手,好像有停留了一刹那。
但是就仅仅是一刹那而已,我身下的那些原本缠绕在一块儿的发丝,一下子就土崩瓦解那般,松散开来了。
而我的身体也骤然间一空,随后便掉落下去。
且正正地落在了旋涡的中间点。
我觉得周围瞬间就暗了下去,随后便处于天旋地转的状态里面。
耳边的风很大,直灌入我的耳际,几乎是要将我的耳膜给震裂了那般。
奇怪,这旋涡的力量难道真的是那么大,大到能够在这水流的中间给制造出一个空间出来吗?
反正现在是觉得自己的四周是没有沾染上半滴水的。
我估摸着在旋涡之中大概旋转了有半分多钟吧,进入旋涡之后一直压迫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力量突然间就消失了。
随后,我的整个身体也猛地一空,就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
伴随着一阵剧痛传来,我感觉自己的后脊背着陆了。
让我震惊的是,这四周并没有水。
旋涡将我从那一汪湖水之中给揪了出来。
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我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来。
眼前的一幕,再一次将我给震呆在原地。
我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是一个球状体,半透明,淡绿色,与外面的世界是两种状态。
这空间大概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而我刚刚掉下来的位置,偏向于边缘的位置,再加上球体是半透明状的,所以我能够看到外面苍绿的植物类型的东西。
球体上面的淡绿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被外面的植物映射而造成的。
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们掉入山谷之后所走过的所有地方,其实都是在一棵树里面,而这棵树到底有多么的巨大,目前我还暂未可知。
而这棵树就像是我们在寻常的生活中所见到的一些剪裁得十分精致的盆栽一样,整棵树分为好几个独立的空间。
我当前所处的,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年风尘的父亲在深山之中见到了那棵能够在枝干上面修建宝塔的榕树,应该是在一个偶然的时机之下,从时空的缝隙之中见到了这棵大树的全貌。
想到了这里,我突然想起来原本种在陈宅的药房里面的,后来被那条大黑蛇偷走的浮灵树。
这两棵树之间,会不会有某种什么内在的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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