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之中,我似乎有一种感觉,甬道的尽头,很可能就是当年许氏家族被屠族的地点。
所以,这股怨气才会那么的强,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甬道不是特别的长,我们大概走了十分钟,前面的陈默就已经停了下来了。
“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甬道之中光照不足的缘故,周蓝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于是对陈默突然停下的脚步发出了疑问。
“甬道到头了,我的前面是一道向上的阶梯。”陈默淡淡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甬道已经到了尽头,可能很快就要面对当年那些惨死的皑皑白骨,我的心变得特别的紧张。
觉得这似乎是老天爷在偶然之间制造给我的一场惩罚,是我在为自己的先人赎罪。
“走吧,总是要去面对的啊,无论前方有多少的危险!”周蓝说道。
听完周蓝的话,陈默便一只脚迈上了台阶。
我在周蓝的搀扶之下,也缓缓地走上了那一条充满血腥味的道路。
楼梯的尽头是一道铁门,我听着声音,陈默推拉了好一会儿,才将那道铁门给打开了的。
铁门一打开,那一股怨气、夹杂着土腥味的灰尘,瞬间就扑面而来。
陈默和周蓝被呛得立即就打了一个喷嚏。
我们三个人前前后后地爬过铁门,然后进入到阶梯尽头所连接的那一个空间之中。
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的,但是我仍旧能够感觉到,这个空间很是空旷,而且整个的结构是以木制为多。
而原先那股似是一直被压制什么压制着的怨气,这个时候,也像是突然间释放了那般,在我们的四周飘荡着。
陈默和周蓝没有开口,他们胸口的气息起伏得很厉害。
八九不离十了。
这里一定就是当年许氏家族被屠族的地方。
而且,按照我目前所感受到的波段来判断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许氏祠堂。
“小沧,你知道我们眼前是什么吗?”周蓝说这话的时候,舌头感觉已经有点捋不直的样子,语速比寻常快了许多。
“周蓝。”陈默突然就喊了周蓝一声,我知道他应该是想制止周蓝不要跟我说太多,怕给我造成心理负担。
“哥,是不是满地的白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鼻头也瞬间发酸。
“小沧,你,你怎么知道的呢?”周蓝惊讶地说道,“就是满地的白骨,密密麻麻的,虽然我们很早就知道,许氏家族在当年奶奶出嫁的时候,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许氏家族居然是因为这种缘故而消失的啊。”
“许氏家族是被屠族,就在当年老族长要将奶奶活祭星盘的时候。”我缓缓地说道,极力地抑制住心里头的那一股即将奔涌而出的悲伤。
“小沧,奶奶的家族,是被爷爷他们给毁灭掉的吗?”周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所蕴含的情绪特别的复杂,我听不出来是恨还是悲。
“不,不是爷爷,是陈家舅父。”我急忙说道。
周蓝的胸口,很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
“居然是那个畜生。”
陈默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恶毒的。
“周沧,你果然不负众望,拿到了权杖。”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缓缓地从我的身后传来。
许家祠堂(二)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隐笑奶奶。
“隐笑奶奶。”虽然对于她会出现在这里我很是惊讶,但仍极力地压制住心里头的那股颤动,尽量保持冷静地打了一声招呼。
“许多年过去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虽然早已经时过境迁,但是那种回家的感觉,仍旧是这么的美妙。”
这会儿,我已经大概能够判断得出来,那一道我们从大厅之中走出来的楼梯的尽头,很可能上面盖着一个大铜缸,所以之前我在阶梯上面听到的,陈默拉扯铁门的声音,其实就是他在挪开铜缸的声音。
铜缸是位于祠堂正堂门口的屋檐下面,而此刻,隐笑奶奶正坐在正堂之中。
我手拄权杖,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正堂挪了过去。
周蓝见状,可能是想要扶着我,我感觉到他的手朝着我这边伸了过来。
“哥,”我微微地回过头来,笑着说道:“不用,我自己走上去就行。”
这一刻,我变得异常的冷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心里头反而更加安定的样子。
踏上正堂的地砖之时,我猛地就感觉到了一阵冷冽的阴气席卷而来。
但却不是来自隐笑奶奶所在的位置。
“洗手焚香开天眼,当年老族长一直念叨的那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
我还没有完全地走到隐笑奶奶的跟前,她就站起身来。
老太太的那句话似是在喃喃自语,但是,开天眼三个字,瞬间就钻入了我的耳朵,且在我的脑袋里头深深地烙下了印记。
隐笑奶奶口中的开天眼,是否与我的失明的眼睛有关。
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睛刚刚失明吧,所以对于与双目相关的词语会更加的敏感。
我刚刚在正厅之中站定下来,隐笑奶奶身边就有一位女孩子朝着我走了过来。
女孩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这香味是从一种罕见的兰花上面提炼出来的。
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的,但是单凭着这一股香味,也大概能够判断出来,这个女孩子在隐笑奶奶的身边,或者是说在归一院这个组织当中,地位应该是不低的。
让我意外的是,女孩子走到了我的身边之后,居然轻轻地扶着我的胳膊:“先生,我家主人请您上座。”
本来我是一脸镇定的,听到这话之后,突然间就有点不知所措了,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女孩子口中所言的主人,应该就是隐笑奶奶了,她就让将上座让给了我,这有点不太符合逻辑吧。
虽然心里头是满满的疑惑,但是我的脸上仍旧保持着镇定。
我轻轻地将女孩子扶着我胳膊的手推开,还转过头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谢谢你,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心里却什么都看得见。”
说完之后,我便轻轻地将年轻女子的手推开,然后朝着正堂中央的那把实木太师椅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陈默和周蓝也走进了正厅。
“小沧,小心有诈。”周蓝大概是见我朝着隐笑奶奶所在的队伍那边走了过去,因此喊道,而且喊得很急迫。
但是,我仍旧从容不迫地坐上了太师椅。
“周沧,我们好像还从来没有好好地交谈过吧。”隐笑奶奶在那个年轻女孩子的搀扶之下,在我跟前稍偏的一把凳子上面坐了下来。
“隐笑奶奶,您想说什么,请说。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一下,我是不会受到你的任何胁迫的,我不想做的事情,你们谁都没有办法威胁到我的。”我淡淡地说道,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周沧,其实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了,但是小音心慈手软,不肯将你交给组织抚养,终究养成了你这种柔弱的性格。”
老太太坐在我的边上,我从她说话的口气之中,我闻到了她口腔里面早期牙气病留下的味道。
可能是看出来我一直在神游,所以老太太并没有多说,直接就进入了正题:“周沧,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听到这话,我立即就把正神游在远处的魂魄给拉了回来。
“哦,怎么个交易法呢?”我饶有兴致地问道,“我现在几乎就是孑然一身了,实在是想不出来,你还有什么底牌能够触动到我的呢?”
“或许,你还会感激我呢!”
老太太说道,好像对着边上的年轻女孩做了一个什么动作,然后我便感受到女孩子离开的能量波段。
“沧儿。”
大概是半只香烟的时间过去了,奶奶的声音突然从我的身后传来。
毫不夸张,我几乎是整个人从梨花木太师椅上面弹了起来。
奶奶一身礼佛,所以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
这熟悉的味道,让我一下子眼泪就夺眶而出。
“奶奶!”
“奶奶!”
我和周蓝同时脱口而出。
奶奶从我左手边的偏房走出来,是小女孩搀扶着她。
这一刻,我知道自己沦陷了,肯定是会陷入隐笑奶奶的掌控之中。
因为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是说不出来的美妙。
为了奶奶,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祭祀,即便是赔上了整个人类。
这就是我这一刻的真实感受。
“沧儿!”
我听得出来,奶奶的咽喉已经发硬了,声音里的哽咽显而易见。
“奶奶,奶奶,”我拄着权杖,朝着奶奶的方向快步地走了过去。
虽然我的心里头特别的焦急,但是脚下的步伐也不放迈得太快,生怕一个不小心跌倒了,那奶奶的心,肯定是要疼死了。
奶奶养了我二十九年,我们祖孙俩都对彼此太了解太了解了。
“沧儿啊!”
奶奶终于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声泪俱下。
“你这眼睛,终究还是没了,终究还是没了。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将你隐藏得很好,七岁的时候,你的眼睛没有坏掉,我高兴得一整夜没睡,那年的秋祭,是我离开云南之后,第一次设坛祭祀,那也是我跟你爷爷第一次发生了争执。我知道你爷爷想让我解脱掉之前的身份,可他不知道,那是我对沧儿的爱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奶奶,这个自从我记事起就有点小可爱,有点大大咧咧的老太太,原来心里头藏了这么多事。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一切。
哦,我忘记了。
如果命运的车轮一直按照着原来的轨迹往前滚动的话,她应该就是许氏家族下一任的族长,因此,应当会知道更多的秘密的。
我没有开口,将奶奶抱在怀里,任由她倾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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