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幅模样,真的是一丁点陈家的狠劲都没有被遗传到。”
我更加是莫名其妙了,这话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呀。
“去寻找大小姐吧…”
可是,陈二的话还没有说完,又一根细竹枝从外祖父的袖口飞出去。
陈二这一下再也没能撑住,“呃”的一声之后,便倒在黑蛇的身上。
黑蛇应该是已经被身上所覆盖的那一层粘稠的透明状物体闷得近乎窒息,只见它一直在地面上抽搐着。
外祖父可能看得心烦了,终于也给它飚过去一根细竹枝。
黑蛇幅度很大地挣扎了两下之后,也不动弹了。
“外公,它,它死透了吗?”我心有余悸地说道,生怕这大块头一会儿会诈尸。
“死透了,这些年来,周世德就知道让你饱读诗书,全然没有教你半点功夫,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将你留在周家。”外祖父说着,似是微叹了一声。
他的这句话里面,蕴意好像特别的丰富,让我瞬间把想责问他为何不让陈二将话说完这个问题放到了后面,而是说道:“外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说你早就知道周蓝不是那个十三个月出生的孩子吗?”
“当然知道,当初这两个孩子,哪一个养在陈家,哪一个养在周家,原本就先商议好的,只是,我当初一时不慎,中了你爷爷的诡计,才会致使那一场博弈输掉了,因此让他拥有了先选择的机会。”外祖父说道。
原来,周蓝不是因为替代我才被陈家抱走的,而是因为爷爷的选择。
我骤然间释怀了。
这几个月以来,我对周蓝的负罪感,在这一瞬间,都消失怠弥了。
陈家(二十四)
可是,爷爷奶奶为何要骗我呢?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间,我觉得好痛苦啊。
好像这仅仅只是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生而为人这三十来年所期待的、所信任的、所渴望的、所追求的,全部都被倾覆了那般。
“外公,我不了解,为何你们要将我们兄弟俩拆开呢?如果真的是那个祭祀的说法是真的的话,那么我便是族长,而周蓝就是祭司,如果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将来在进行这一项操作的时候,不会配合的更加默契吗?”我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感伤的语调的。
无论是周蓝还是我,其实都是星盘事件的牺牲品。
“这个你就要去问周世德了,当初如果他肯将两个孩子都养在陈家的话,现在的局面应该会不一样吧,当初我就说过,将来他会后悔的,不过我知道,即便是真的后悔了,他也不会承认的。”外祖父幽幽地说着,然后站起身来,朝着黑蛇的尸体走了过去。
我本来还想继续问点什么,但是见到外祖父走到黑蛇尸体的边上,然后居然蹲下身去,用手去挪动那黏糊糊的尸体。
瞬间,我就将自己刚刚要问的问题给忘记了,脱口而出的是:“外公,你干什么啊,小心点。”
那黑蛇原本就很恐怖,现在身上裹满了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就更加恶心了,我是待在边上看着都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阵又一阵的,真是有点佩服外祖父能够这样从容不迫地在黑蛇的尸体上面翻来覆去的。
“外公,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啊?”我看了一小会,总算是看出来一些苗头,忍不住就问道。
“灵浮树,这家伙我养了四十几年了,很快就能够制药了。如果不是因为它将灵浮树给挖出来,我还真的舍不得杀它呢。”外祖父嘴里头对着我说道,眼睛却依旧停留在大黑蛇的尸体上面。
灵浮树就那么小小的一棵,这会儿应该是被大黑蛇的尸体压扁了吧,即便是找到了,也是种不活的,外祖父为何执着要将其翻出来呢?
外祖父大概是猜透了我的心思,因此说道:“天下龙脉出昆仑,这一片沼泽地,就在南干龙的龙脉上面。但是,这个地方是一条水龙,水龙的性子顽劣,平时在闹腾的时候,就总是会翻出一点水花来,这一点水花,却给周围的老乡,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找到了那株压在黑龙尸体下面的灵浮树了。
而我却没有开口,因为我不想打断外祖父,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果真,他将地面上的灵浮树捡起来,然后在宽大的衣袋里面逃出来一小瓶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开瓶盖,将存放在里头的粉末洒在灵浮树上面。
只是一瞬间,那些原本裹在上面的透明状粘液,就都化成了水落在地面上。
随即,一阵刺鼻的味道也飘了过来。
让我觉得诧异的是,摆脱了粘液束缚的灵浮树,居然能够悬空地浮在外祖父的手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打死都不会相信,在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有这种想象的存在。
外祖父大概看到了我脸上那一股因为无知而流露出来的惊讶的神情,但是他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他刚刚的那个话题。
“那时候陈家刚好在酝酿着南迁,我的父亲南下选址的时候,路过这里,一眼就相中了这块地方。虽然在沼泽上面修建宅邸相对困难一些,但是这是一块十分难得的风水宝地,所以,父亲经过再三权衡之后,还是选在了这里。”
外祖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重新坐回他的太师椅上面,
让我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坐定下来的外公,居然将那棵灵浮树一把抓在手中,然后将上面的叶子,一片一片地给扯了下来。
“外公,你,”我再也没忍住了,开口说道,但是,老爷子的威严还是在那里的,因此我也不敢说你为什么要将树叶给摘下来,所以话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外公制止了我,然后继续说道:“父亲在风水学上面的造诣特别的高,甚至可以说,近代以来我还没有见到过谁的风水造诣能够超越他的,但是,他却在建造陈宅这件事上面栽了跟头。”
“栽了跟头,是什么意思啊。”我见到外祖父突然停了下来,急忙追问道。
“陈宅修建的过程中,曾三建三倒,每一次到了上大梁的时候,就总是会遇到极端的天气,哎,这沼泽地下面的白骨,几乎都是跟修建陈宅有关。”外祖父感叹道。
我的心猛地一跳,难道说,那天晚上我将我的双脚给攀着住的那对白骨手掌,并不是什么外祖父设置在沼泽地上面的机关,而只是我凑巧地碰到了当初因为修建陈宅而意外死在沼泽地里面的尸首吗?
后来我脚上的那对白骨,是怎么没了的,怎么一丁点记忆都没有了,好像是今早一觉醒来,就不见了。
因为当时陈默一直在催促我,所以我也把那件事情给忘记了。
“外公,后来怎样了,你们又是如何将这座府邸给建造起来的呢?”我暂时先抛开自己的问题,让外祖父继续说下去。
“当时,我在陈家只是一个庶出的孩子,建造府邸这种重要的事情,根本就轮不到我参加,但是,因为机缘巧合,我在神农架里头发现了一种罕见的药材,急于要见父亲,让父亲辨认一下,这与古籍中记载的那种草药,是不是一样的,所以才会来到此处见父亲。”外祖父说到了这里,手上那棵灵浮树的树叶已经被摘下了大半,太师椅边上的小茶几也堆得像山那样了。
“所以,外公你见到了这块地,然后给了你父亲建议,最后才促使了这座府邸建成了吗?”
外祖父听到我这么说之后,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是默儿跟你讲的还是你的母亲。”
“是陈默,不过他知道的也不详细,外公您就趁此机会全部都讲给我听吧,您是如何看出来,这块沼泽地上面那条龙是公的还是母的啊?”我直接问道。
“哈哈哈,当然因为我手中的这一株灵浮树。”外祖父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了。
“我明白了,公母之说只是外公你自己说辞而已,最为关键的是,这可灵浮树镇压了那一条恶龙,所以它才不然出来作威作福,陈家才得以在这片沼泽地上面建造府邸,而这四周的村民,也得以年年都风调雨顺。”我焕然大悟道。
“沧儿啊,你真的是大智若愚,没错,恶龙是公还是母只是我用来故弄玄虚的手法,最为关键的,是这颗灵浮树,将恶龙的魂魄给锁在了里头,没有灵作为支撑,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恶龙,翻不起什么浪花。陈家都是百年就会迁徙一次,原本我在这棵灵浮树上面所设置的年限是九九八十一年,没想到,人总归还是无法战胜于天,《黄帝内经》里记载,任天地间的万物,最多不过八八六十四,我以为天天清香供养着,便能够撑过这第六十四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天数。”外祖父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早该知道的,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有预感了,只是还是不肯接受而已。”
怎么,难道这灵浮树受损,还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突然,我想起了在通道之中,大黑蛇一直在我的身后盘旋,不离不弃的。
就算是上屋顶的时候,也是让我先上去的。
但是,得到了灵浮树之后,却迅速地消失在我的身边。
难道说,是我给它打开了一条能够损伤灵浮树的通道吗?
想到了这里,我的心开始砰砰砰直跳。
因为向来这种不大好的预感,都是很准确的。
陈家(二十五)
“外公,是不是因为我,灵浮树才会受损呢?”我鼓起了勇气,对着外公说道。
外祖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轻轻地喊了一声“陈三”。
他几乎是话刚落音,三伯就从院子角落里一根大柱子后面出现了。
“哎,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
三伯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外祖父的面前,弯腰点头恭敬地问道。
“把这些叶子收起来,然后放在我的药房里面,在我回到药房之前,你就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都不能给我少了。”
外祖父说完之后,便你站起身来,看着我说道:“走吧,找默儿去。”
“是的,老太爷,您放心,在您进书房之前,这些叶子一片都不会少的。”陈三说道,依旧是弯着腰。
“在后山找一块好地方,将他们俩葬在一起吧,大黑是陈二从后山救回来的,最终却是死在了陈二的手上,真的是因果循环,永无差错。毕竟是血脉至亲,每年的清明寒食,你可以前去祭奠。”外祖父对着陈二说道。
“谢谢您了,老太爷。”陈三说着,有点感激涕零的样子。
“走吧,”外祖父却没有正眼地看陈三一下,对我说了一句,然后人已经走在了前头。
我见状,也急忙地跟了上去。
“外公,陈二已经背叛了你,你为何还要给他一个这么好的归宿呢?”我不解地对外祖父问道。
“沧儿啊,一个人最好的福报,永远都是以德报怨,你要记住,以后会对你有好处的。”外祖父淡淡地说着。
他能够这么讲,我是有点意外的,因为在我的认知里面,外祖父应该是一个狠角色的。
陈家的前宅,虽然没有像后宅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栽入沼泽里面,但也像是个迷宫一样。
我跟在外祖父的身后,弯弯绕绕地走了有一段距离,才来到一个小庭院的前面。
奇怪的是,陈宅如此之大,但是这一路上我却一个人都没有遇见到。
下午三点钟的太阳照射在宅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但是我走在这里头,却总是觉得有一阵阵的寒意在脚底下生出来。
外祖父在小庭院的门口停了下来,“默儿触犯了家规,现在正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关禁闭呢,你在陈家的这段时间,就跟默儿住在一起吧,如嫂会来照顾你们的饮食起居的。”
“外公,你不要怪陈默,这件事我也算是主谋之一,所以,我愿意跟他一起承担所有的惩罚。”我一听到陈默被关了,瞬间就紧张起来。
“你是陈家的客人,我是不会惩罚你的,如果真的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也会让周世德亲自来管教你,所以,你也不用想着要替默儿担什么责任。”外祖父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生疏。
原来,我就仅仅只是陈家的客人吗?
骤然间,我的心寒了。
“外公,如嫂不是在照顾老李吗?这会儿让她来照顾我们,老李怎么办呢?”外祖父都这么说了,所以我便放弃了要跟陈默一起承当的那个话题,继续下一个问题了。
“老李那边的治疗很快就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这个阶段,以如嫂目前所掌握的医学本领,是没有办法将老李照顾好的,再加上你和默儿都在陈家,也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照顾你们,所以我便将如嫂给叫回来了,老李那边,我安排合适的人前去照顾的,这一方面,你不用担心。”
“外公,老李他能治吗?”
“有点难,不过我会尽力的。”外祖父微叹了一声然后说道。
“外公,老李对我有恩,请你一定要将他救活,如果这个过程中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做的。”
“你这个孩子,心太善了,随了你的母亲。”外祖父每每提及母亲的时候,眼中总是有掩盖不住的柔光,似乎母亲能够触碰到他心底里最柔软的部分。
“外公,我还想见我妈一面,您能够帮助我吗?”既然他已经提到了母亲,我立即顺水推舟地说道。
“沧儿,我知道你们去药房就是要偷却鬼丸,而且也已经得手了,我之所以没有将那个瓷瓶跟你要回来,就是要让你们自己去选择。现在默儿已经被关起来了,我原本是可以不用去管你的,但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去后宅,也不要去锁龙井,不然的话,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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