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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仪为了凑这个局考虑周到,不仅给安吉、赵熙衡两口子下了请柬,还拉上了安吉的二哥魏收。令行宫随从将宴厅上下装点一新,又重金聘来五味阁、庆丰楼名厨侍宴,珍馐美馔摆了一席。
前桥这次见到魏收,才依稀想起婚宴上已经和他见过面了。只是这位二哥和“美髯公”魏放不同,他身量不算出挑,相貌也平平,与明媚夺目的大哥和妹妹相比,低调得不像话。
这时候就看出生父基因的重要性了——魏收应该不是那位宋王卿的崽。
安吉和赵熙衡打扮得光鲜靓丽,真有点金童玉女那味儿,由乐仪接引至前桥对侧入座。一番寒暄过后,安吉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众人答不出,安吉便笑:“乐仪姊姊平白设了个宴,也没些由头吗?”
前桥没想到乐仪竟然真有准备,她言之凿凿道:“今日是殇王爷冥诞。”
安吉便有些莫名其妙:“是今日吗?这位三王舅出生月余便殁了,四十多年也没祭祀过,为何今日突然过起冥诞?”
“不祭殇王爷,是我们小辈的失敬啊,妹妹怎可习以为常?若是三王叔在世,看到妹妹与妹夫新婚燕尔,必定开心,我们借今日为宴,也是告慰三王叔在天之灵。”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开了,安吉还是有些迟疑,赵熙衡却给自己倒满一碗酒,道:“既是王舅,那自当敬酒。”他大剌剌地端起酒碗,一口闷下,爽得直嘶哈嘴,意犹未尽道:“当敬王舅三杯。”
说罢,又自顾自吨吨饮了两碗,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不是……安吉不让他在家喝酒吗,跑这儿过瘾来了?
有他起头,大家也莫名其妙干杯起来,纵然酒量都不错,也不像赵熙衡那般捧着酒碗鲸吞,几人用精致的小杯子碰了才喝下。
乐仪见状道:“郡卿明明是在荆国长大的,举手投足还是兴人模样。”
“县主说笑啦,要我像你们这般饮酒,我也会。”他端过小酒杯做作地举着,姿态正好学着斜对面的梁穹,只是那份端庄被他学得过分妖娆,他夹着嗓子扭捏道:“众位姊妹有礼了。”
梁穹知道他故意耍宝嘲讽自己,又觉得他行为幼稚,不愿理会,魏收却看着他笑:
“郡卿还是老样子,喜欢同梁庶卿玩笑。记得幼时,你们也常在一处打闹。我几人年纪稍大,懂些事理,受了先帝命令从旁劝解,却总也劝不住。”
赵熙衡对魏收道:“二哥,你只记得我与他打闹,却不记得事后我如何被教训呢?先帝偏他,圣上偏他,就连你们拉架都偏着他。”
他这话像是触动了大家共同记忆,梁穹唇边翘起弧度,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魏收哭笑不得道:“什么叫偏他?他不肯跟你动手,尽被你讨便宜,我们不拦着你拦谁?”
安吉也道:“不怪偏心梁庶卿,是你小时太顽劣了,就连梁太师想起你都要头疼。”
乐仪笑着问大家:“诶,郡卿当时有个什么名儿来着?”
魏收想了想,恍然一拍桌,道:“啊——‘不败将军’!”众人想起这幼稚名字,便开始哄笑。
“对对,自封什么不败将军,说御卫也打不过他。可一听说我要跟他比试,吓得影都跑不见了。”
赵熙衡就瞪着乐仪,不甘示弱道:“怕你?我是不屑和女人打架——好男不和女斗。”
大家便说他是兴国脑袋,乐仪假模假式挽起袖子,道:“现在让你一只手,你都未必打得过我。你信不信?”他人听了就起哄,让“不败将军”和侯门虎女比划比划,赵熙衡也知自己武艺稀疏,只肯动口,死活不肯下场较量。
前桥看着他们讲话,根本插不上嘴,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来的,是属于魏留仙的童年时光。她惊讶于几人小时候有这么多纠缠的回忆,又感慨少年单纯,意料不到日后情感纠葛,最终走向陌路结局。
魏收也有所感慨,冲梁穹和赵熙衡道:“你俩现在长大了,还斗吗?”
赵熙衡满了一碗酒,大度道:“什么年纪,早不斗了。来,我敬梁庶卿一杯,权当为少时莽撞赔罪。”
梁穹也举起酒杯,淡淡笑道:“不敢,小儿打闹,何罪之有?郡卿少年恣意,梁某向来敬佩,该敬你。”
两人心照不宣地逢场作戏,喝了一杯不痛不痒的酒,话语难见几分真诚。魏收却没看出他们真真假假,对两人友好之态欣慰不已,又对着前桥叹道:
“公主年幼时,我们常去宫中相伴,长大后天各一方,不常见面,也生分了许多。乃如远在南郡,日后有了卿子,怕是更不常来京了。筠郎、士敢皆已六七年未见,也不知还有无机会重逢。”
赵熙衡立即清清嗓子,问乐仪道:“士敢最近如何?”乐仪道:“同收哥一样,刚定了门亲,最迟明年初就完婚了。”
安吉好奇道:“是哪家的女子?”乐仪答:“瑞麟将军次女,齐雯。”
安吉道:“那是不错,你们和齐氏本就是姻亲,这回亲上加亲了。”乐仪忙摇头:“那都是姥姥辈的交情了,我母侯与齐氏并不经常走动。母侯选这家女子,只因是士敢所爱。将军之女也好,平民之女也罢,母侯不计较出身。”
安吉也不纠结,又问道:“怀敬哥哥婚配何人?”
提到这个,乐仪便笑:“他老大年纪,还不愿结婚。”
安吉道:“我大哥从前也这样说,后来娶了三位姬妾进门,姊姊警惕些,没准你哥也是这样。”
乐仪摇头:“他哪有放哥的风姿,谁爱委身呢?再说,若是他敢,母侯要打死他。”安吉就意味深长地挑眉:“姊姊早点娶卿,你母侯心里也舒坦,否则难免为你哥发愁。”乐仪推脱道:“此事不急,母侯还说公主尚无公卿,便也不催我。”
因前桥被提起,安吉突然道:“不过听母王说,圣上已和她商讨过公卿人选了。”
前桥一个激灵,忙问:“是谁?”
余光中梁穹看过来,赵熙衡举杯的手也微微一顿,可安吉耸肩道:“梁庶卿出身显贵,这人也不能低了去,左不过就是从朝中大员家的儿郎中选一位。姊姊,你方才说起大哥,我才想到,他不也是个好人选吗?”
乐仪吓得筷子都掉了,这简直是当着家花和野花的面,把亲哥哥往火坑里推,连忙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哥是个庶出……他可配不上公主。”
“正因庶出,才没血亲。”安吉提醒道,“再说,有这两代姻亲在,南郡不就长久姓张了?你又和公主姊姊要好,将来继承侯位,助益颇多,我是为你着想啊。”
乐仪讪笑着谢过她的好意。安吉句句不离南郡军权,她也不知是何缘由,她隐隐有些担心,赶紧扯了点别的事,将话题盖过去。
这几人叙起旧便没个完。前桥看赵熙衡在吃东西,梁穹在和魏收聊天,安吉和乐仪在八卦,便借口说解手,趁机溜走。
如果赵熙衡有心,应该能跟过来。
她算盘虽然这样打,但在茅房忍着臭气等了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只好闷声回返。入席一看,好家伙,人家正在那吃专心致志地啃油爆虾呢。
呵,吃吧吃吧,自己还不如一个虾!
赵熙衡自打进入行宫,和她完全没有过眼神交流,并不是刻意躲避,而是像陌生人一般冷冷淡淡。搞得前桥有点着急。上次不欢而散后,赵熙衡不会对她死心了吧?
他死不死心无所谓,关键电得充啊!
可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急得抓心挠肝,对方没有一丝回应,她还得应付魏收的嘘寒问暖。安吉倒是关心她的炼铁厂,详细打听了许多,至于和她男人的藕断丝连,可能是碍于场合,也可能没啥由头,便丝毫不提。
众人吃到一半,突然有佣人进来通报,说郡主府派人传话来,宋王卿有些不舒服。
安吉和魏收听闻都放下筷子,安吉询问是否叫了医官,对方说叫了,医官看过还是不好,这才叫人来请郡主。安吉便叹道:“母王不在京中,兄长也已回建州,父卿独居别院,身体抱恙,我应当去看看。”
她又想到魏收和梁穹正聊得投机,道:“二哥留下吧,医官都在,想来没什么大碍,父卿那里我去照看就好。”
赵熙衡拿起手帕擦擦嘴,也要跟着安吉离席。安吉便道:“不如你也留下?”赵熙衡却笑道:“留下做什么?自然是与你一起。”
安吉点点头,回身对前桥和乐仪道歉:“对不住啦,两位姊姊,这次不得尽兴,改日我做东,回请你们。”
前桥看着她两口子就这么走了,赵熙衡连个屁都没放,不禁有点错愕。好家伙,白吃了一顿,愣是找不到接触机会,一点电也充不上?
接着就觉得乐仪太不靠谱。他俩座位也不挨着,节目也不整,怎么安排的呀!她当真领会成自己只想见赵熙衡一面吗?
这两人走后,梁穹倒是明显放松许多,乐仪也不再端着了,和魏收嬉笑没了禁忌,大家聊天扯淡其乐融融。前桥见他们挺开心,也终于接受全场只有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命运。
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了。万事开头难,以后再想办法吧。
魏收正缠着梁穹讨论梁太师早年写过的一篇文论,乐仪吃得酒足饭饱,拍了一下前桥肩膀,道:“上次圣上赏我许多锦缎,你也知道,我不爱那些奢华缎子,南郡燥热,也穿不来,不如给你做几件衣服。走吧,跟我上楼量身去。”
前桥不疑有他,跟在乐仪身后。见梁穹和魏收听不见了,捅着她气道:“说组个局,还真就只组了个局哈?你可真能干!”
乐仪不理她阴阳怪气,走到某扇门前,把她往屋里一塞,低声道:“只能帮你到这了。一炷香时间,我敲门你就得走。”
说罢,轰地一声关了门。前桥呆呆回头,便看到赵熙衡正站在灯影里,抱着手臂,弯着双目对她笑。
——
2
赵熙衡一反宴席上的疏离,对她亲热道:“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靠,两手准备?乐仪果然是亲姐妹啊!前桥微微一怔,毫不留情直奔主题:“闭嘴,充电!”
赵熙衡原地坐下来,痛快地伸出一只手,供她捏着袖子,一边歪头打量她一边道:“你还挺有办法的,乐仪能在京中住多久?下次是什么由头?提前告诉我一声,给你准备礼物。”
果然是本性难移,他装正经装了一晚上,刚背离了众人,又开始学狗皮膏药了。前桥只当自己聋了,疑惑道:“你不是跟着安吉走了吗,她怎么放你回来了?”
“县主有准备,我自然也有准备。安吉去别院照顾宋卿,那地方离她外宅近,若想顺道探望那些使奴,势必不会让我跟着了。”
原来把安吉中途弄走是他搞的鬼。前桥想到他结婚那天听到的市井流言,脱口而出:“外宅……寡郎宅?”
“这你也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惊讶的是赵熙衡竟然知道,而且不避讳安吉去外宅偷吃。难道他们夫妻各过各的?
赵熙衡调侃道:“好在你这回只带了哈巴狗,没带看门狗,否则见面更加不易。”
又来了又来了。前桥怒道:“你才是狗!”
赵熙衡绝对属癞皮狗的,他嘴巴一圈,吐出一声圆润的“汪”,又柔声哄道:“你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好不容易单独相处,我才不要和你吵架呢。”
这人简直没皮没脸到极致啊!前桥只想充电,可没心情跟他搞婚外恋,索性胡说八道:“没让成璧跟着,是因为我昨晚要了他一宿,他身体没恢复好,在府中休息呢。”
赵熙衡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冷冷道:“真的?”
“嗯。”前桥面不改色,“你难道和安吉没有性生活吗?”
赵熙衡谈起这个话题,微微有些不自在:“……有的。”
“那不就得了,哥。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多好~”
“那你为何找我,不是想我了?”
前桥无语:“别自作多情啊,我只是想充电了。”
也不知赵熙衡是真分不清两者区别,还是在装糊涂,他点点头道:“嗯,那也是想我的一种。”
——
看到大家对于公卿的讨论,心血来潮加了一部分内容。好了,现在乐仪的大哥已经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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