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郎目前人在国外,暂时不会被执行死亡。
看完来自李玫的咒怨信息后,铭久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伊郎。他通过统计系统的人名检索,查知伊郎已于两个月前出国。由于死神们亦有明确的属地边界,无论哪一位死神,即便能量再大,也不能到其他死神的地盘上抢人头刷指标,城市与城市之间如此,国与国之间就更是如此(假如一定要为某位去了外地的受怨者执行死亡,倒也可以请当地的死神代为执行,但这样就白白丢掉一个指标,本地的死神和咒怨执事半点儿好处也捞不到)。因此只要伊郎身在国外,成杰就暂时无法联系本地的死神为其执行死亡。
晴夏很快回复:太好了,谢谢你!
不过……
铭久刚刚打了两个字,忽然觉得应该在前面加上一句。通讯器上的左箭头按键不太好使,他干脆将“不过”删掉,从头编辑。
不客气。不过,得想个办法,让他不要回来,或者,多待一段时间再回来。
这条短讯花了很长时间才编辑完,他那粗笨的手指从来就不擅长打字,在任何设备上都是。
什么意思?晴夏问。
玫姐那边,有情况。
为了给自己省点事,他尽可能地做到字简意赅,不想却引来晴夏的误解。
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她靠不住。
铭久连忙纠正:
不是她不爱伊郎了,是她可能有危险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去看看再说了,李玫想。
饮水机一直在出水,热水渐渐从杯口溢了出来,流到她手上。她一惊,差点儿把杯子扔了出去。
走廊里没人,她迅速收拾起慌乱,回到办公室。
和往常一样,办公室里的三位大姐还在八卦,网上的花边新闻,同事的家长里短。她端着杯子,回到靠近门口的工位上。大姐们远远朝她看了一眼,并未看出她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
你一个人来。
这是除了不许报警之外,勒索者的另一个要求,和影视作品里演的完全一样。
我用手机把钱转给你不行吗?
她一时大意,将自己的担心和无助完完全全地暴露给了勒索者。
你可以用手机转账,但你必须过来,视频和照片你不要了?
我不想要,我只想把它们全都删掉,李玫暗想,可即便我去了,你也未必会真的删掉它们;即便你真的删了,我也无法确定你是否还有备份。电影和电视剧里的勒索者,没有一个会信守承诺。
可担心又怎样,怀疑又怎样,把柄在对方手里,她只能妥协。
希望你们说话算话。
最后她只能这样说。她猜对方在看到这条短信后一定十分得意。
当然。你来吧,肯定不会失望。
她感受到了嘲弄。她也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又动了死的念头。
“今天我收到了她的咒怨信息,受怨者是她自己。对,她向自己施怨。就在刚才,她又施了一次。”
因为发短讯实在太不便,铭久只好和晴夏通话,反正资料室相对封闭,也不受监视监听。
“还有别人向她施怨吗?”晴夏问。
“稍等……”
铭久将李玫作为受怨者反向检索,发现向她施怨的人只有她自己。
晴夏又问:“她最早一次向自己施怨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施怨者只有她自己的话,要连续七年施怨才能满足被执行死亡的条件。”
“可是……”
铭久告诉晴夏,这一周以来,李玫在向自己施怨的同时,也间或向三个男人施加过咒怨(此前李玫只向她婆婆施过咒怨,但仅有一次,而且是在几个月前)。从施怨的时间和频次来看,这三人应与她最近突然产生轻生念头有着密切关联。
“或许他们对她构成了某种威胁。你也知道,人类的非自然死亡,并不都与咒怨有关。”铭久一边说,一边将统计系统上的图像放大。
这种图像并非来自人类的相机,而是取自咒怨死神感知到的画面。每当人间产生咒怨,咒怨死神便会第一时间感知到施受双方的最新形象,以及他们所处的最新方位。这也有利于咒怨执事们开展调查、推进业务。
图像的远景似乎是一片烂尾楼,图像中央的三个年轻男人——一个梳脏辫儿的小胖子,两个染着绿毛的干巴瘦子——聚在一间毛坯房内,周围垃圾遍地、涂鸦满墙。从三人未加掩饰的眼神和表情推断,他们很难称得上人类所谓的“好人”。
“这三人是谁?和她什么关系?”
“和翠薇花园那单业务一样,没有姓名,她应该不认识他们。”
“那受怨者信息上是怎么称呼他们的?”
“勒索者a、b、c。”
在人生的前三十二年里,李玫从未怨恨过、也从未诅咒过任何人。她一向与世无争。她对每一条生命都满怀尊重。每当在网上看到一些夸张的标题或封面,她总是刻意回避,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太强烈的猎奇心理,更因为她知道那标题或封面之后要么是满篇胡话,要么就是实实在在的悲剧。如果办公室里的三位大姐突然议论起某时某地天降横祸、多少人死于非命,而她避无可避时,她总是对那些人、以及他们的亲属抱以深切地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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