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
冬融埋怨过母亲,又连连向铭久道歉。
“啊……没什么,别介意。”
铭久一开口,女人的泪水又开始止不住地流。
她问铭久:“你……你是不是认识我爱人?他叫冬柏。”
“不认识。”
“真不认识?”
“真不认识。”
铭久从冬融家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走在又脏又破的砖石路上,松动的砖块不时发出声响,两只流浪猫警惕地看着他走远,这才重新钻进垃圾箱。
铭久注意到,不过三四小时的光景,街边的大排档便全部换成了早点摊,烟火气再次升腾起来,形形色色的人类又投入到新一天的忙碌中。
刚刚过去的一天里,虽然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也忙了不少事,却没办成哪怕一单业务,这样的效率,实在是太低啦。
正这样边走边想的时候,一个矮矮胖胖的蘑菇头女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总算碰到你啦!”女孩说。
“哦哦……是您啊……”
原来是曾有过一次合作的恶欲死神苏萼。与铭久不同,她的衣着随季节做了变化,宽松的t恤被肥大的连帽衫取代,只是衣服正面同样印着卡通动物形象。
苏萼问:“你还记得我?”
“当然。”
铭久心想,我怎么会忘呢?我认识的所有死神里,就属您的性子最慢了。
“这么长时间没联系我,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当然不是,只是没有太多业务。”
“现在也没有?”
“没有。”
铭久之所以回答得这样干脆,是怕像上次一样,被苏萼缠着讲故事,那样的话会很耽误时间。
可苏萼似乎并无此意。
“要不要尝尝这个炸糕?”
苏萼捧起手中纸袋,露出两个圆鼓鼓的炸糕,深棕色的外壳上泛着油的光泽。
“不了。”
铭久摆摆手。他觉得苏萼也多此一举。
苏萼不再客气,立刻捏起一个炸糕咬了一口,发出干脆的“咔嚓”声。
“这个是豆沙馅儿的,”苏萼看着被咬过的炸糕嘀咕道,“那另一个就是红糖花生的了。”
铭久对此并无兴趣,他只想尽快离开。他不希望今天依然无法取得工作进展。
“那么,我先……”
“你不是没有业务要忙吗?”苏萼嚼着炸糕问道,她脸上沾了一粒油渣。
“呃……就因为没有,所以才要去找业务嘛。”
“哦。”苏萼慢吞吞地将嘴里的炸糕咽下。
“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铭久抬腿便要离开,却被苏萼叫住。
“我这里倒是有一单业务,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业务?”
“嗯……一两句话说不明白,我们去那边坐下说吧。那家粥铺看起来不错。”
两个小时后,城南某职工住宅小区,8号楼,601室。
近两年因儿子被害而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的南萍一把将手机扣在桌上,随即用两手死死按住,仿佛只要松一点点力气,那些恶毒的话语便会像蛇一样,一条接一条地从手机屏幕和桌面的夹缝中钻出来,再度朝她吐出黑色的信子。
卫生间传来一声欢快的提示音,床单洗好了。她望着阳台窗口柔和的阳光,心里的愤恨和厌恶感稍稍减轻。她决定先把床单晾上,借此平复一下心情,等忙完之后,再给手机里的那些话截个屏。
她走进卫生间,先关闭了洗衣机的电源,然后拉开滚筒盖,将床单一点点拽出,放在一个干净的大号洗衣盆里,随后端着洗衣盆进了阳台。
升降晾衣架高悬在头顶,她叹了口气,嘲笑自己总是忘记晾衣架已经坏掉、无法顺利升降的事实。
一个家,总该有一个男人的,可以不必是成年的男人,但必须是成熟的男人,如果实在没有,家里的女人便要分饰两角,顶上这个空缺。自从丈夫去世后,二十多年来,南萍一直都是既当妈又当爸,无论细活重活都一肩承担。正是由于她的努力和坚韧,这个家才未因丈夫的过早离去而减少安全和温暖。
不过,再坚强再勤快的女人,再怎么把自己当男人使的女人,也难免有短板。
南萍的短板就是修理。简单一点儿、浅显一点儿的,比如换螺丝、紧螺母、更换水管阀门之类的,她都没问题;稍微复杂一点儿,明面儿上看不出门道儿的,比如晾衣架无法升降这种,她就没辙了。对她而言,把一个满罐的煤气罐从一楼折腾上来,都比修晾衣架容易。
“这种事儿本来就应该男人做。”
从前儿子一良在家时,总会这样说。
她知道儿子心疼她,有时候却故意逗儿子:
“为什么呢?”
“因为男人在这方面的天赋相对更多一些。”
“这样啊,那要不你来试试?”
每当这时,一良白净的脸庞便会立刻羞红,并为自己开脱:
“儿子随妈,我也不擅长修理……”
“有道理。不过,那些擅长修理的男人,他们又是随谁呢?”
“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所有男人都擅长修理。”
就算一良擅长,南萍也不舍得让他修理。这些事都是小事,学习才是大事,像一良这样家境一般、父辈又没有门路的孩子,努力学习才是唯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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