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血红的树叶片片飘落。
“他伤口又流血了,为何不找鬼医,我又不会看病……我还要等阿筮回来吃晚饭呢……”
“喂!我说你这女人可别不识好歹!我们家大殿下可是因你而受的伤,现在不过是想喝一碗你炖的汤你便推叁阻四的,你们冥界过河拆桥的本事就连我们魔族之人都望尘莫及呢”
“我……!”
“你什么你!别那么多废话,在魔域大殿下的命令谁敢违抗?!阿七,别跟她废话,押着她过去便是!”
阿七点头一应,和彩玄一左一右将糖莲子带到了梵幽螭的寝殿。
殿内,
那一身锦缎衣袍的男人躺在床上,脸色有点发白的吸着凉气,那张尊贵高傲的俊挺面容上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衣襟伤口处血痕点点。
糖莲子站在离着梵幽螭不远不近的地方,紧紧咬着唇唇瓣,:“不知……大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她们不是已经告诉你了,这伤口又有些痛了……我要喝你炖的乌鸡汤”
糖莲子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小女子厨艺不精,难合大殿下口味,还请大殿下另请高明吧……”
帷幔内的人依旧是懒洋洋的道,声音似是隐隐含笑,“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之前那些小菜都很合我胃口,尤其是那道荷香糯米鸡,香软滑嫩,入口即化,直到现在还是令人垂涎欲滴呢……”
“那你还让我做那么多次!”还在为前几天的事情耿耿于怀,糖莲子憋不住心中火气的回呛道,她目光闪烁着怒意的朝着纱幔中的男人看过去。只当这养尊处优的男人一定是在魔域呆的太无聊了,故意来寻她开心。
帷幔上的人似乎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是很快又被他用咳嗽掩饰了过去。顿了一会,又问道,
“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糖莲子低头看了看手背,那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几道红痕依旧很明显,她的心情又变得有些烦乱,低头闷闷道,
“大殿下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转身欲走,那幽沉而悦耳的声音如叹息一般在她身后轻飘飘的浮起来,宛若蛛丝一般无声无息的缠绕上她的脚踝。
糖莲子握紧了拳头,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快点走快点走,不要理会他,这个男人绝对饿不死。
“嘶~~~啊~~~伤口又有些痛~”
“殿下,你伤口又渗血了,我去叫鬼医来!”
“不必了,反正也死不了”幽螭淡淡说着,似是不以为意的说着。“顶多便是伤口溃烂点罢了~~”
“你的伤口都那么久了还不好,为什么你不叫鬼医来看看,万一那伤里还有余毒未清呢!”她霍然转过身来,瞪着梵幽螭,莫名的有些生气。
梵幽螭似笑非笑的说着,似是有些神伤自嘲“反正也没人在意我的生死,我若真死了你不是……该高兴么?”
糖莲子粉唇咬的更紧了,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攥着拳头,眉尖紧紧团蹙成一团。
恰时,有魔侍送来了饭菜,梵幽螭只是冷冷扫了一眼,
“拿走”
“殿下……你好歹将就吃些吧,你身子的伤……”
“够了,你们退下吧”
那魔侍见劝不动,只好怏怏退了下去,
糖莲子看了一眼那被端下去的饭菜,深深叹了口气,转身便往外走。
“你去哪?”那声音便又紧跟着传了过来。
糖莲子回过头来半是生气半是无奈的瞟了一眼梵幽螭,大声说道。“去给大殿下您炖乌鸡汤!”
帷幔中的男人看着青纱帐那愤愤离去的桃红色身影,细长的黑金色妖眸里闪烁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早知道他会这般赖上自己,自己说什么也不要被他救了,
夜色渐深,寒鸦声阵阵雀起。
捣衣声从院子内阵阵传来。那一声声,发泄似的仿佛恨不得将这衣服戳烂了。
她果然不该心软,这个男人吃饱喝足了就开始为难她,硬要说自己的锦衣是被那一碗乌鸡汤蹭脏了,所以便不准她走,硬要她将衣服洗干净了才准走。
早知道日后被他这般借机刁难,她还不如从没有被他在那山谷里救过,她越想越生气,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大,突然只听‘撕拉’一声,那布料价值不菲的锦袍便被她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她心中暗暗一惊,赶忙四下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她,便赶忙悄悄的把那个撕裂处往木盆底掖了掖。她刚掩饰好,一个魔女便又丢来一件月白色的男人里衣,
“这一件也洗干净!”
“洗干净?可是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里衣又不是我弄脏的!”
“大殿下让你洗你便洗,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彩玄狠狠瞪了糖莲子一眼,将里衣扔到了她身上,转身便走了。
那淡白色的里衣还带着梵幽螭身上特有的龙涎香,从衣服上散发出来,让她莫名的脸颊一红。那件里衣宛若一件烫手山芋被她匆匆忙忙的扔进来木盆里。
“……你好像把我的衣服洗破了”
那声音阴魂不散的从她身后传来,让她不由一个激灵,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果然便看见梵幽螭眯着眸子看着自己,她知道隐藏不过,只好咬着唇蹙起眉头道,
“我不是故意的……大不了陪你一件!”
“赔?”梵幽螭哼笑了一声,他蹲在木盆起拎起那件黑金色的锦衣,在眼前仔细看了一会,慢悠悠的道,
“这件锦衣是用千根万根金丝银线所缝制,更是出自我们魔族工艺最精巧的风信楼寒伯之手,只是寒伯几年前已驾鹤西游,不知道……你打算拿什么来陪我?”
“我……我……”
“是千两黄金,还是万两黄金?”他随手优雅的又将那衣服仍进木盆里,背着手踱步走到她面前,噙着一抹邪笑步步相逼,:“你当真赔的起?”
“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你到底要怎么样!”糖莲子退无可退的被他逼到了墙角,他渐渐逼近的气息似烈火燎原,让她不由有些心慌意乱的想要躲开,偏偏他的胳膊却横在她身后的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想要的……很简单……”梵幽螭俯下身来靠在糖莲子的耳边轻轻吹着热气,那声音和目光都暧昧至极,仿佛一只已经逮到猎物的野兽正随时准备享用他的猎物。
“你……你走开……”她不安的红着脸想要推开那压迫过来的胸膛。
“放开她……弄坏的衣服我自会替她赔偿!”一道清冷的声音便如冰冷的刀刃冷不防的斜插了进来。
“阿筮……”糖莲子一愣,从梵幽螭的胳膊下钻了出来,急步走到筮坞戍面前,想要解释什么,
“她不是你的奴隶……你无权让她做任何事”
筮坞戍冷冷看着梵幽螭,那双异色的清诡眸子含着压制不住的怒意和冷锐,他周身气息冷冽骇人,糖莲子有一种错觉他下一瞬间便会金符出手,她不由有些胆颤心惊,开口想跟他说什么,手腕却已被那冰冷的掌心拽住一把朝外拖了出去。
小院内,糖莲子跌跌撞撞的跟在筮坞戍的身后,她本来心中忐忑,一路上都未有敢于筮坞戍说话,可是手腕上的越来越钻心的痛让她不由叫道,
“…你轻一点,阿筮……你抓痛我了!”
“你去他的寝殿便是为了给他洗衣煮饭?”
“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他曾经在谷里救我受了伤,而他又厌倦了魔域那些生食野味,我出于愧疚……才会炖些参汤……然后他喝汤的时候把衣服弄脏了所以我才会帮他洗衣……然后我又因为太过用力把他那件衣服洗破了……所以才会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
糖莲子只觉得越解释越乱,可是她也不能不去解释,到最后觉得一切像是乱成了一锅粥,理不出丝毫头绪,只是硬着头皮拉着筮坞戍的衣袖,认真看着他道,
:“阿筮……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大殿下的寝殿中魔侍数不胜数,为何一定要你为他洗衣?你难道真的那么天真的以为魔族人吃的都是生食野味么??你为何又要答应他?你可知道……他让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阿筮……你不要那么生气,我只是看了他为了救我受伤,才会于心不忍……我保证,我不会再去他的大殿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
糖莲子还没见过筮坞戍如此生气过,不要心中畏惧,她紧紧拉住他的手将他往里屋拽,指着那一桌子她走之前做好的几盘精巧小菜,目光清澈的看着他,神情有些讨好的意味。
:“阿筮……你看我给做了你最爱吃的清炒竹笋和酱爆鹅肝,还有杏花酥,和……”
筮坞戍却似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看那饭菜一眼,他只是盯牢了她的眼睛,:“他在哪里因为救你而受伤?”
“……‘傀铃山谷’”糖莲子低着头小声道。
“魔族子弟从小就是那‘傀铃山谷’中历练着长大,再危险凶狠的妖兽恶鬼见了他们都会俯首称臣!就算是带着十个你入谷,他都不可能收到一丝一毫的损伤”他声音虽然冷沉而平静,那双黑紫色的眸子再不复往昔的静默温柔,似有万千风波汹涌的海浪在汹涌拍打着暗礁。
“……我,我不知道……难道他一直在骗我……”她茫然的摇摇头,神色有些震惊,又有些委屈,:“可是我真的看到那锋利的爪子刺进他的胸口,还流了很多血……”
“所以,你觉得是我在骗你?”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觉得眼前冷焰逼人的筮坞戍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无所适从,她再次想要息事宁人,拉着他的衣袖撒娇的道。
“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你为何要去‘傀铃山谷’,我不是让你安心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我听传言说你受了伤,我担心你嘛……”
被胸口疯狂醋意燃烧的筮坞戍,彻底难以再冷静克制下去,他目光冷锐的看着糖莲子,眉头紧紧皱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认真听我的话?让你安安分分的呆在这个小院里就这么难么?!还是我的话你从来都只是当作耳边风?!!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招惹麻烦!?”
筮坞戍一向是惯着她的,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更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这突如其来的怒斥让糖莲子委屈不已,眼泪忍不住从眼眶盘旋而出,心底也升起了倔强的怒火,含着泪哭道,
:“你这么大声骂我干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么!!!你杳无音讯一走便是几个月,我什么都得不得消息,自然听什么信什么了!你现在说出真心话了是么!!你就是嫌我麻烦!!你觉得我拖累了你了是不是!!!是啊!我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你不是一直就觉得我是甩不掉的包袱!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在拖累你!!你满意了么???!!!”
筮坞戍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脸色铁青的难看,那双藏紫色的眸子似是想要竭力忍耐着什么,但是却还是被那醋意横生的怒火烧的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他背过身去,宽大的乌黑衣袍陡然间掀翻了那一桌子的小菜,
‘丁令桄榔’的声音不绝如缕的传了过来,方才还色泽诱人的小菜们转眼间便和碎裂的盘子碗筷碎裂成一片狼藉。
糖莲子看着那自己精心为他准备的小菜转眼间变成了一地泥泞,眼泪委屈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打湿了她的衣襟,筮坞戍却已向院子外大步走了去,
“筮坞戍……你混蛋!你给我站住!!我要你跟我道歉!”糖莲子站在门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跺着脚含泪叫道。
然而男人步伐未停,仿佛没听到一般。
她紧紧咬着唇,气得脸色发白的朝着他背影叫着,眼泪涟涟而落:
“筮坞戍……你今日若出来这院子,以后都别回来!!”
男人步伐仍旧未停,乌黑身影终究渐渐消失在院子里。
ps:
一时间竟说不出谁更过分一点~~啧啧,就是想说这神仙般恩爱的夫妻也会吵架的~~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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