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沾得到处都是,缓缓被水冲散。
沧余一\\丝\\不\\挂地坐在浴缸里,冰冷的水从花洒中不断坠落,流得到处都是。沧余用剃须刀划开右侧的胸膛,让血涌出得更快、更多。
他以为会没事,但他高估了自己。他闭上眼,视野中反而出现更多,他又回到了刀俎实验室,还有狂梦欢场的地下世界。马戏团成为引信,回忆将他炸得稀烂。他拖着巨大的阴影,沉重艰难地走到这一步,终于遇到了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沧余指尖流畅,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
——othalion[2]。
水把血字冲下去,就再写一次,伤口要愈合,就再次用刀片划开,而且划得更重,划得更深。他沉沦于这样的反复,仿佛经历高\\潮般间歇地扬起脖颈,发出痛苦与快\\感交杂的低吟。
沧余挥汗如雨,眼眶泛出极其严重的血色。屠渊推门而入时,他正将手指深入刀口,沾取更多更浓的鲜血。
听见声响,他动作停顿。
屠渊的那声“小鱼”被压散在水珠坠击里。
玫瑰
屠渊寻着血腥味进来,和沧余有片刻的静默而视。沧余赤\\身\\裸\\体地坐在水中,胸口和手上都是血,颊面也沾到了。
屠渊低声叫他“小鱼”,沧余翕动着失血而惨败的唇,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冷水淋头而下,大雨一般将他罩在下面。隔着这轻薄的湿帘,沧余美丽木然的脸孔犹如尸人玩偶。
屠渊毫不犹豫地进入浴缸,迅速靠近紧缩在尽头的沧余。水花推涌在沧余下巴,将他的长发完全冲散了。
“小鱼,”屠渊不动声色地用手掌抹掉墙上的血字,低声温柔地说:“不要这样。”
沧余毫无反应,他像是被某种负面情绪吞噬了一半的灵魂,而剩下的那一半,只能支撑他继续自主呼吸。几个小时前的神采奕奕和甜媚笑容都是假象,摘下面具,他伤痕累累。
屠渊再次叫他,他还是一动不动。
屠渊握住沧余的手腕,轻轻地将沧余的手指带离胸口的刀伤,然后为沧余洗净双手,直搓得肌肤泛红。两个人在水中短暂地十指相扣,屠渊很用力,沧余垂眼去看,睫毛投下的阴影显得很无助。
“小鱼,”屠渊说,“看着我。”
沧余缓慢地抬起眼。
他双眼的蓝是屠渊见过的最悦目的颜色,就算神光皆无也不显得木纳,反而天真无措,让屠渊怦然心动,又觉出疼痛。
屠渊拽过睡袍裹住沧余,沧余也不反抗。屠渊顺着将沧余抱起来的动作,俯首吻在沧余额间,沙哑地说:“今晚小鱼的眼,是无风无浪的大海。”
沧余如坠梦境,望着屠渊,连眨眼也很慢。
屠渊将沧余抱回卧室,这屋子正散发出一种舒郁沁人的花香,沧余在屠渊肩头闭着眼,没忍住嗅了嗅。屠渊察觉到了,把沧余放上柔软的大床,然后划着火柴。
蓝色的玫瑰布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地板、桌面、床头、窗前,就连吊灯上也攀附许多。带刺的梗和尖形的叶恰到好处,娇小明亮的猫爪草点缀其中。某个瞬间,在烛光里,它们似乎流动起来,另成一个梦境。
这里变成了星空,也变成了大海。
“我忙于为你准备礼物,却忽略了你在伤害自己……”屠渊单膝跪在沧余面前,虔诚地说,“对不起,小鱼。”
沧余不回答他,想要后退,却被屠渊握住了脚踝,带着放到自己膝头。沧余挣了一下,不舒服地蹭掉了睡袍。
他的身体上疤痕遍布,向屠渊展示出他被电击、被割裂、被击打、被捅刺的过去。但他的肌肤质感和完美比例让那些伤瑕不掩瑜,他依然如同精雕细琢的象牙雕塑一般美好。
他用脚尖踩着屠渊,这姿势非常神奇。
“小鱼……”屠渊调整呼吸,不得不起身,让那可爱如花朵的粉团离开自己的视线。屠渊在沧余身侧撑手,轻轻地问:“你喜欢吗?”
沧余似乎没有明白,问:“喜欢什么?”
“蓝色玫瑰,和大海颜色相同的花。”屠渊将床头的玫瑰拿给沧余,“猫爪草是太阳,蓝玫瑰是大海。”
他不顾尖刺,折断花梗,将玫瑰花放到沧余耳上。
像是给小鱼在鬓边佩戴上一小团海水。
屠渊说:“我把太阳和大海,都送给你。”
“小鱼,不要再伤害自己。”
他离得这样近,悲恳低语,眼眶血色浓重,眸子熠金,像是从那深渊里迸发出的光芒,秾艳的美感喷薄而出。沧余望着这双眼,犹如身坠一场日出。他们的每一次目光交汇,都是星体的碰撞,屠渊的每一次靠近,沧余都像是站在海风的最中心。
全身都被浸透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沧余想要点头。
他还想要亲吻屠渊。
但他脑中尚存理智,胸口的伤也还在发疼。被屠渊蛊惑到了这件事让他感到羞愤,所以越是想要沉沦,他就越是表现得冷情。
“没有用,”他伸手推屠渊,“你的猫爪草和蓝玫瑰,都留不住我。”
“那,”屠渊不退反进,问,“小鱼要怎样才能开心起来?”
沧余用蔚蓝的眼看了屠渊很久。
沧余说:“回家。”
这一刻他的眼里漫起蒙蒙大雾,往昔的清澈之感消弭殆尽。泪意积少成多,沧余猛地仰起头,用手挡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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