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位中年女子,很眼熟。
噢,好像就是先前赶人的那位嬷嬷。
他乐呵呵笑笑:“我饿了。”
一说话,口中的半条鱼掉下来。
鱼肉啪地声沾了满地泥灰。
“……脏了。”
初棠心疼呜咽声。
他伸手,欲捡未捡。
嬷嬷闻言,却呆愣一瞬,连忙跑来蹲下,抽出身侧的绢帕:“老奴若是有个孙儿,该是和主儿一样大。”
手没来由被握住,软柔的绢帕盖上指尖的油迹。
初棠低头却怔怔,他没想到嬷嬷会给自己擦手,嬷嬷似乎也如他一样惊住。
“老奴逾矩了,老奴是公子的奶娘,您唤我苏嬷嬷便可。”苏嬷嬷连忙松手。
她情不自禁打量初棠,眼前这位长相太过出众,一双眉眼笑起来时清纯无害,皱起来时更是楚楚可怜,格外惹人疼惜。
这才叫她一时失神坏了规矩。
初棠毫不介怀摇头:“没有逾矩,要是我祖嬷嬷在的话,也会和嬷嬷一样给我擦手吧。”
焉知这话落在他人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苏嬷嬷想起初棠自幼无父无母,更别提什么祖父祖母了,再度凝向初棠那真挚的眼神,不由得越加心疼。
她低声哄道:“老奴陪您回去吧。”
初棠被人扶着离开。
临了,还频频回头,盯着地上未吃完的鱼。
万籁寂静,红烛燃出满室冷清。
初棠坐得困倦不已,素未谋面的夫君还没出现,他强撑打架的眼皮,双手扒在旁边的床栏,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垂一垂。
恍惚间,有点滴答哗啦声。
把人惊醒。
初棠倏地挺直身子,循声望去,是侧间的玉石珠帘,被只修长的手掀起。
随后迈出条腿。
来人长身鹤立,英朗面容陷在烛光中,一袭朱红锦袍衬得其愈发风采俊逸。
对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情侣款,这人无疑是他夫君,只是……
不是说病秧子吗?
可他怎么觉着一夜七次都不在话下。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为何这人大喜之日脸色阴沉?尤其是那眼神……
哪像看夫郎,冷冽阴寒,活脱是在看杀父仇人,一点一点的压迫感袭来,初棠缩缩脚,坐得愈发拘谨。
横亘二人之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谁许你坐床上?”
此话一出。
初棠被气得全然忘记先前的局促感。
“?”
不坐床上难道坐你腿上哦,初棠无言以对,只横了男子一眼。
“你睡耳房。”
“哪里?”初棠乍听以为是幻听。
“我不喜重复。”
好的,没听错。
初棠眉宇蹙起,他撇撇嘴,新婚当夜不让自家夫郎上床?这都什么人呀!
“睡就睡,谁稀罕你这破床!”
转头揽起个金丝软枕,他提起裙摆径直往前走,虽说提裙这个动作略显女儿家作态,奈何他一个清纯男高实在没穿过裙子,真的很不习惯。
高大的身影正正横在房中,挡住去路,他没好气瞪人:“好狗不挡道。”
寒冽的气息笼罩在周遭。
男子唇线微绷,终是挪开点位置。
初棠越过男子,踹门而出,乘着月色扬长离去。
房门大敞,有几丝凉风灌进。
夜色下,那抹倔强倩影,竟比喜服还招摇惹眼,程立雪收回冷漠的视线。
他抬起手,咔地剪断房内蜡烛烛芯。
初棠拐了两道弯就来到耳房,房子小且简洁,那张空空如也的木床扎眼异常。
他踢掉鞋子爬上床,硬木硌得人有些不适,初棠抱起臃肿的袍子坐在墙角,百无聊赖把玩头发。
好吧,其实他还是挺稀罕那张又软又大的床,啊呸!初棠猛地甩掉手中的发,他瞥向窗外的天。
阿午,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轰隆——
天际落下道光。
电闪雷鸣。
下雨了。
寒风撞来,有些刺骨,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棂,几滴水珠溅进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一个惨字了得?
初棠脊椎微绷,他缩在床角,情不自禁打出个激灵。
骨气能当被子盖吗?
好像不能。
歪头探探脑袋,正房的灯早就熄掉,余下他这里的一截烛光孤独摇曳,将灭未灭。
好嘛,男人果然不靠谱,居然睡得这么安稳!
恍惚间,门口传来吱哑一声。
是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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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午(蹲在角落)(画圈圈)(打叉):臭男人!
荷叶鸡vs奉茶
门被推开条缝,地上拖出点阴影。
初棠惊讶得嘴唇微张。
身子也往前倾了倾。
莫非是那个家伙良心发现了?叫他回去睡觉?
“汪汪。”
沉闷的雨声中响起阵狗叫声。
门缝也蹿进个黄色的身影。
“大黄?”初棠眨眨眼,大黄仍在视野内,而大黄身后空荡荡,再无他物。
果然,他就不该对那种臭男人抱有期待!
初棠倒也没再多想,朝大黄挽出丝笑意,也不知大黄从哪里跑来的,软柔的长毛没怎么被打湿,看起来比较干爽,满心欢喜甩着尾巴,向他小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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