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显然没有料到有备而来的竟然是孙媳妇,他先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接着又喊来保姆徐阿姨,“小徐,把我的老花眼镜拿来。”
“不着急,爷爷,这份资料留给您,您等有空的时候再慢慢看。”江菀柔笑着将资料放到了餐桌的另一边,“我们先吃饭,蟹黄灌汤包冷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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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黄灌汤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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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爷爷绷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一些,江菀柔才有闲情仔细打量起满桌的佳肴来,总觉得看起来比上次来吃的家宴还要精致。
“这一桌子全都是徐阿姨做的?”江菀柔小声问旁边的陆迦南。
“这你俩都吃不出来?”爷爷得意地呷了一口米酒,“当然是我做的。”
陆迦南伸手揭开了江菀柔面前的竹屉,“只有这个是爷爷做的。”
曾经,有多少回头客早早地到如园酒楼排队,就是为了这一口灌汤包。
本来爷爷是准备晚上要对着不懂看人下菜的陆迦南耳提面命一番,谁知这小子竟然在中午派人送来了一堆新鲜的大闸蟹,顿时挑旺了他的厨师之魂。
爷爷拣了几只个头大一些的,清蒸之后将蟹黄蟹肉捯饬了出来,又撸起袖子开始和面。大闸蟹就在唾手可及之处,要是不蒸上几个灌汤包,简直就是犯了暴殄天物之大不敬。
灌汤包里的肉冻需要单独准备,外面卖的大多数都是用鸡汤。对小铺子来说,整鸡成本太高,一半就用鸡爪或鸡架,还容易成冻。高级一些的会用牛筋汤,但牛肉配上猪肉,处理不好就会出现味道的分离。
爷爷用的是红烧蹄膀熬出来的高汤,煮一锅,两处用,精华全都浓缩在汤底之中。冷却之后,切成小块,和包子馅儿一起填入薄薄的皮子里,蒸熟之后透过晶莹的面皮就能看到晃荡的汤汁。
取一小碟子,用香醋加上生姜末和芫荽,不仅开胃解腻,也防止性寒的蟹肉伤胃。
蟹黄灌汤包个头大,一屉一个,为了防止戳开皮子的瞬间汤汁四溢,先要用一根吸管将其中的汤汁吸走。
江菀柔早就饿得头昏脑胀,轻咬第一口,没觉得烫嘴,估算着时间以为灌汤包里头也差不多是室温了。结果,猛一吸,直接烫到了舌头。
来不及吱哇乱叫,一张口一吸气带进来空气,会刮得更痛。
她抿着嘴四处开始找凉水,陆迦南将杯子递了过来。
她一把夺过,咕噜咕噜灌下去半杯水,火辣辣地疼。
“哎呀,孩子,烫到了?”爷爷担心地叫了起来。
江菀柔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意思是别管她。
她招呼徐阿姨给自己倒来了一杯冷牛奶,在嘴里含了一会儿,痛感慢慢下去了。
看爷爷和陆迦南还盯着自己,她清了清嗓子,“爷爷,您知道这些大闸蟹都是哪儿来的吗?”
“不是阿园中午找人送来的吗?”
江菀柔从清蒸大闸蟹的盘子里就近一只,拎着蟹螯靠近爷爷,“爷爷,您看这只大闸蟹有什么特别的吗?”
“今天才捞上来的?”
“确实是今天捞上来的,但这不是重点。您在看这只。”她又拎起了另一只。
爷爷扶着老花镜往后退了一些,“一公一母。”
“您看,这个系的是红绳儿,这个是绿绳儿。还有黄绳儿和蓝绳儿,都是竞标商家的样品。您尝出不同来了吗?”
“这。”爷爷看着面前只剩下空壳的蟹,并不记得有特别之处,无非是质量比较好的蟹罢了。
江菀柔举起了陆迦南刚刚拆蟹时解开的绳结,“您看,您刚刚吃的是红绳儿,接下来您再尝尝这个蓝绳儿呗。这只可不是金泽湖的哟,是明净湖的。”
明净湖是邻省最大的淡水湖,同样盛产河蟹。
爷爷心里吃了一惊,先前只顾着调灌汤包的馅料,竟然没有注意到混入了不止一种蟹。
原来年纪大了,反应真的会变迟钝。
“您吃完之后要给我们反馈哦,试吃感想会作为选择供应商的参考之一哦。”
这孩子和阿园正相反,是个人精,果然天生一对。爷爷哈哈地笑了起来,连连答应,“好好,我今晚至少要来四只蟹。”
后半程,江菀柔有一半时间都在对着筷子上夹的菜吹气,生怕再被烫到,并没有吃很多。
晚上到家之后,她一边刷牙一边摸着瘪瘪的肚子,想着是不是该先吃点甜食再回来刷牙。一走神,电动牙刷撞到了嘴巴,疼得她吐出了嘴里的泡沫。
对着镜子拉开了嘴皮,发现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小小的水泡,位置很靠里。
冲掉了泡沫,她决定下去再喝点儿冷饮。
走到一楼,却发现陆迦南也穿着t恤站在冰箱前面。
“你也没吃饱?”她走过去拍了拍陆迦南的肩膀。
陆迦南正从冰箱里向外拿果酒,“你要来点儿吗?你喜欢的车厘子味。”
“今天算了,”江菀柔摇摇头,“嘴里有泡。”
“哪里?晚上烫伤了?”陆迦南略低头,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唇。
“很靠里。”江菀柔张开了嘴,“这边,看到没?”
“看着挺疼,怎么办?要不要涂药?我去找找看。”陆迦南放下了手里的果酒。
“没事儿,不用了。”江菀柔拉住他,“喝点儿冷水就好,碰不到就不疼。”
“真的?”
“你怎么不信我呢?”江菀柔见陆迦南仍是一副老母亲般忧心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上扬。她开玩笑似的捧住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你看,这都没事儿,碍不着。”
陆迦南反应很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即将拉开的距离立刻又合上了。
被圈在陆迦南怀里的江菀柔前一秒还自以为游刃有余,下一秒猛然紧张起来,回头开始扒拉陆迦南扣得紧紧的双手,“你干嘛?”
网上的教程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日常情侣相处可以做的一百件事,什么美好瞬间,她可真不该脑子抽风地乱实践,果然不适合她。
“你先招惹我,还问我要干嘛?”耳边传来呢喃,熟悉的味道迅速地包裹住了她,“你身上有香味。”
和她上次抱着他时讲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他都记得,江菀柔心想。
“嗯,我刚刚洗了澡。”她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不过废话很快就被陆迦南全数吞掉了,他一改往日里温存又耐心的试探,取而代之的是笃定的、毫无遮掩的索取。
今晚恐怕是躲不过了,原来杨纾凛所说的女人的第六感确实存在。
他的手掌从她宽大的衣摆下穿过,按在她的腰上,接着又抚上了她光滑的脊背,好像在怀里捧住了一束鲜花。
发凉的后背在他温热的手掌下渐渐升温,她甚至点儿站立不稳,只能回抱住他,隔着柔软的t恤贴着他。
忽然,陆迦南缠绵中带着些许焦躁的吻戛然而止。
她发出一声惊叫的同时,已经被他横抱起。双手在他的脖子后交叉紧握,她不敢松手。
楼梯和走廊里的声控灯渐次亮起,她把头埋在他的肩颈处,像一只撒娇的猫。
最后,她落在了柔软的被子上,陆迦南的身影覆了上来。
“太、太亮了。”她用双手捂住了脸。
没关系,预备功课看得够多了,就差没做笔记了,不过要点已经全部刻在脑海里了。
陆迦南按住墙上的调节器,光线渐渐弱了下去。
“再暗点儿。”
“再暗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就着光,陆迦南再次堵住了她的嘴,牵扯到烫伤的地方有点辣辣的。
“疼。”她从喉咙里挤出发音。
“刚刚不是说不疼的吗?”
“碰到烫伤的地方了。”
不过,和后来的疼相比,这点儿程度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尽管陆迦南已经十分克制,但撕裂的痛感还是让她抖成了筛子,她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时候,狠命掐住了陆迦南的背。
她没有留长指甲,倒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如果可以,她挺想一口咬住他的肩,问题是她连昂起脑袋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沉沉之中,江菀柔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但摸了摸脖子,并没有粘腻的感觉。
这就是馋他身子的后果,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虚弱。
江菀柔侧过身,长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让她觉得安心了一些。
原本闭着眼的陆迦南感受到她的气息,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今天怎么不关灯?睡得着吗?”江菀柔问他。
“今天可能关灯也睡不着。”陆迦南眨了眨眼。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明天是周六,不用早起。”
“幸好明天是周六。”江菀柔用手指轻轻划过陆迦南的脸庞。
“你还好吗?”
似乎比她想象中激烈,又好像比她想象中温柔。
“不怎么好,浑身疼。”江菀柔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应该说很好?”
“你最近没有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你说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我看的都是正儿八经的东西。”
“我发现,你真的经常不按套路出牌。”
“可是,我的套路不是都被你摸透了吗?”
“你下次提前告诉我一下,我也好有点准备。”
“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嘛。”江菀柔指了指陆迦南脑袋后方的床头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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