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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英看着手上关于石娉的种种资料。贺安宏还找了小报记者远远偷拍了几张石娉出行的照片,虽然非常模糊,但是依稀可以看出石娉那容貌体态姣好。冯英将石娉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媒婆测算,媒婆回复了石娉和冯淇是命中注定的同气相求、同声相应。冯英得知此消息,心头大喜,差点要仰天大笑起来,觉得自己即将得到一名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只是可惜冯英兴奋的劲头只往天灵盖猛冲,半点也没有过自己脑子一遍,若是当时他把石娉的生辰八字和另外两个儿子对一对,恐怕能得出一模一样的答案来,到那个时候只怕他不是颅内兴奋而是颅内出血了。

冯淇看到自己那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老子时还有些犯傻,算一下时间他好像一个多月没见着对方了,不知为何今日突然来军部找他。

“爹,你怎么今天过来了?看你满面春光,碰到高兴事了?”冯淇含笑上前去迎自家老爷子。

冯英脸上笑出了花褶子,拍着冯淇的手道:“爹给你看好了一门亲事,你说这是不是值得开心?”

“哈?亲事?”冯淇吓了一大跳,只觉脑门被登上了一脚,半点开心也没有。他试图垂死挣扎:“不是,爹,这大哥和二哥都没婚配呢,哪里轮得上我?”

冯英摇着头道:“这门亲事只有你是最佳人选。换了你大哥和二哥,人家根本看不上。”

冯英这么一说反而让冯淇好奇了,谁家姑娘这么显贵?广东老督军儿子,冯家少爷都会看不上?虽说他大哥是混账了一点,可是那相貌身姿也是一等一的,反正他们家本也不需要冯旭来养家,冯大少爷这名头还是挺响亮的。当然保守一点的权贵家庭可能不接受风流大哥,可是二哥冯焕那真是五好青年的典范了,要相貌有相貌,要头脑有头脑,没有一点不良嗜好,简直是完美夫婿,怎么还会看不上呢?

“爹,广州城谁家姑娘啊?”

“不是广州是福建的姑娘。”

冯淇一听福建就皱眉头,两地刚打完仗,他这广州新任督军就眼巴巴去讨福建权贵家姑娘,这要是被广州那石督军知道,八成要嘲笑他色迷心窍。被对手嘲笑,冯淇心里万分不愿意,当下梗着脖子,拉着脸粗声粗气拒绝:“福建姑娘我看不上。”

冯英一听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上手揪孽子耳朵:“臭小子,人家姑娘能不能看上你,还得你老子豁出去这张老脸去求呢。你还想在这里挑叁拣四的。”

“什么?那姑娘是天仙不成?我又不是歪瓜裂枣,还得求来啊?难不成是那石督军家的?”

冯英一听眼睛都发光了:“小子你可以啊,原来你早惦记了?”

冯淇都要炸毛了,他刚吃了败仗,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转头就要去找他们石家女眷联姻?那石聘岂不是要瞧不起他?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他一直觉得石聘和他一样属于青年才俊,很想今后在战场上再战一场,如今他要是娶了他们石家的女眷,也不知道今后和那石聘算什么亲眷关系。这还怎么打?

“我才不惦记他们石家的。爹,你总不会一吃败仗,你就把儿子拿出去联姻吧?你一共也就叁个儿子可以用。”

冯英皮笑肉不笑,直接抬脚就要踹冯淇平地起飞,冯淇顺势麻溜滑走,边走边笑:“爹,虽说儿子要贱养,那也不能贱卖啊。”

“石家那娃哪里不好了?”

冯淇心说我虽然不知道石家那女眷长什么样子,到底好不好,但是那姑娘是福建石家的就不好!他为了自己终身幸福着想,甘愿接受福建全体女性之浓烈仇恨道:“广东姑娘多水灵啊,福建各个长得像黑木耳似的。我不要!”

冯英一愣,有些疑惑道:“我看石家那娃长得挺白嫩,很俊啊。”

冯淇一听,好家伙!自己老子都已经去调查过那石家女眷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石聘那小子可能已经知道他爹有意要两家联姻了?他心里头急,就开始胡乱想办法了:“爹,现在是新时代了,要的是恋爱自由。要不这样,我先和那石聘聊聊情况?”

冯英一听儿子挺主动嘛,想着两个小年轻要是能自由恋爱不也挺好,若是石娉真心爱上他这小儿子,联姻就会更加牢固,当下一拍手应道:“行啊,还是你这臭小子脑子活络,可要和石娉好好聊,培养感情,这么两家这婚事铁定就成了。”

冯淇心说聊个屁,老子回头就找机会调兵遣将打他去!

于是这冯家父子如此鸡同鸭讲,连姓名性别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结束了他们两人友好的对话。他们这边父慈子孝,贺家就截然相反了,贺家鸡飞狗跳中。

贺靖祥被石娉一枪打伤了大腿,贺伯涛简直怒发冲冠,他在医院里面甚至没有看到石娉,只有一名副官出面打发他,这种轻蔑的态度简直是奇耻大辱,可是副官仅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怒火转成了后怕。

“贺公子对我们督军大不敬,半夜连番闯入督军房内,督军出于自卫这才射伤了贺公子,还望贺主席海涵。”

贺靖祥是个书生,说对石娉不敬,总不可能是喊打喊杀的行为。贺伯涛站在床边还能闻到自己儿子身上一股子酒气,喝酒误事,喝酒也起色心。石娉虽说位高权重,可是性别上终究是女子,一名醉酒的男子闯入女子房中,所谓的不敬还能指什么呢?

贺伯涛恨铁不成钢,简直把一肚子心火要喷发在不争气的儿子身上。可是儿子已经受了伤,如此可怜如此脆弱,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的贺伯涛此刻唯有一声叹息。待手术结束后,贺伯涛围着医生询问情况。

“贺公子腿上的子弹及时取出来,只要后面保养妥当,是并无大碍的。只是——”医生欲言又止,看向贺伯涛的眼神有些犹豫。

“医生,你但说无妨。我能承受得住。”

“只是今后贺公子这大腿不能经受剧烈运动,天气异常时候也会有些不适。”

贺伯涛沉默了,他听明白了医生潜台词。今后贺靖祥能够正常走路,可再也不能蹦跳,还要承受骨头疼痛带来的一辈子折磨,而他现在还如此年轻,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贺伯涛心里翻江倒海,对石娉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藏着恨,他现在是没有办法明着对付石娉,可是这个世道风起云涌,他有的是机会报仇。

手术后不久,贺靖祥苏醒了。母亲围着他哭得梨花带泪,他手里拿着碗,一口一口吞咽着水,表情冷淡,一言不发的可怕。其实大腿被打穿个洞,他疼得死去活来,可是因为心灵僵硬麻木了,以至于此刻仿佛灵魂在他头顶上飘。

下午时分,贺品珍脸上顶着巴掌的红印,含着泪过来看他了。很显然,父亲将一腔无法发泄的怒火发在了姐姐贺品珍身上,毕竟儿子是传家香火,打不得骂不了。若是以前,贺靖祥一定会替姐姐抱不平,他接触的思想民主而自由,坚持男女平等的信念,可此时此刻,他目光复杂地盯住了贺品珍,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女人,心底升起了异样的厌恶。这就是石娉看上的人?她喜欢这样的货色吗?所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她拔枪射伤他,那么杀气腾腾,那么冷酷至极。

“弟弟,你受了伤,闭眼多休息一下吧。怎么好端端会这样呢?石娉不是一直很对我们很好吗?”贺品珍努力克制着眼角泪水,一夜之间怎么就突然天翻地覆了?她被父亲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还脑袋晕沉,宿醉让她头脑不清醒,可是父亲的巴掌却能够将所有一切打散。

贺靖祥几乎要从鼻孔里发出冷哼声,他不想睁眼看到贺品珍,又无法闭眼,因为一闭眼脑海中全部是石娉持枪的动作,子弹无情冰冷,人也无情冰冷,可还是很好看,特别勾人。

贺靖祥突然笑了,笑得格外突兀,引得贺品珍惊疑地看向他,不明就里。

贺靖祥一拍手,身边服侍的佣人上前问道:“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买包烟过来,要老刀牌的。”

佣人有些吃惊,却不敢轻易质疑少爷的命令,只能匆忙跑出医院买烟。其间贺靖祥一直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让贺品珍看在眼里,惊在心中。她总觉得自己弟弟好像有些不同了,可是看着哪里不同,她一时又很难说清楚。

佣人脚程快,来去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他买了一条烟,因为买得多老板还随烟赠送了一盒火柴。他单纯以为自家少爷买烟是为了感谢开刀的医生,毕竟贺靖祥本身是不抽烟的。哪知贺靖祥掏出了一根放在鼻尖来回闻了一下,随即柴火一划把烟点上了。老刀的味道很冲,贺靖祥又是头一次抽烟,被呛得眼泪直流。

“弟弟,你受了伤不能抽烟,而且这里是病房。”贺品珍惊疑不定,伸手就想阻止贺靖祥的行为,却被对方动作敏捷的闪过,抬头眼神一瞥,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她悚然一惊伸出的手垂了下来,一时不知自己弟弟到底怎么了。

贺靖祥仰起头,回想着那晚石娉在床上抽烟的样子,他双唇微张,烟雾散开,模糊了他的面容,却将他的心刺激得无比坚定:石娉,慢慢来,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弄到手的。

贺靖祥在心中发毒誓,石娉却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她最近和赵临恒走得颇近,因为在晒太阳的问题上两人同病相怜,两人话题渐渐多了起来。

这日她起床洗漱后用好早餐就想去赵府找赵临恒,已经去上海办事大半月的杜南禛突然回来了。杜南禛回来就意味着上海的正事办清楚明白了,石娉收了所有玩乐的心思,关起门来和杜南禛密谋大事。

就在杜南禛回来的当天,1925年8月20日,国民党左派领袖廖仲恺在广州遇刺,一时之间风云突变。不久之后,冯淇借此机会壮大粤军,率军向福建再次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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