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明显是退让的动作,反倒惹怒了一开始还装得满脸温柔的陈廷玉。
陈廷玉一脚踢开程御面前的椅子,单手挟持住他纤瘦的下巴,硬生生地将程御的脑袋掉转了个方向,逼迫他看向自己。
“程总,都到这种程度了,还不愿意看我一眼吗?”
他轻声细语,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不减。
程御骤然睁大了双眼。
肌肤相贴式的触碰,和充满暴力含义的动作,让这具身体瞬间回忆起了曾经在山村里持续三年的被虐打的灰暗经历。
应激状态瞬间就达到了顶峰,程御已经感受不到往日里几乎像是小打小闹的僵麻与酥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努力地试图吸入空气,可只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无济于事。
他突然不能呼吸了。
陈廷玉被程御骤然而起的痛苦表情惊到,心里的怨怼在瞬间便被抛之脑后。
他急忙松开对程御的挟持,一手去摸对方的脉搏,一手去解绳子。
程御已经失去了大半意识,只有抗拒性的潜意识还在努力顽强。陈廷玉先解开了他双手,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被程御胡乱地推开。
可与此同时,程御自己也连人带椅地摔了下去,右臂狠狠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呼。
陈廷玉顾不得自己,想上前看他情况,却从背后被一记撂倒。
他被压在地板上,挣扎着回头,却看到一张风流俊逸到与身上制服格格不入的脸,再往后,陆含璟踏过他身侧,单膝跪地,扶起了摔倒在地的程御。
陆含璟面无表情,手却在克制不住地颤抖,颤到几乎没办法顺利解开程御脚踝上的绳子。
可解开所有绳索后,程御并没有像平常那般“忘恩负义”地斜他一眼,或呛他一句。
陆含璟眼睁睁地看着程御从椅子上滑落到自己怀里。
他一直睁着眼,却悄无声息,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像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陶瓷人偶。
陆含璟心里的恐惧到达了极点,甚至连牙齿都剧烈地打起颤,他张开嘴,在那里喊“医疗队”,接连两下,却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他恐惧到失声了。
最后还是陈述扬声帮忙喊了一声。
随之冲进来的医疗队看到这情况,连忙大喊:“呼吸机!”
很快,陆含璟就被医护人员挤到一旁,只能眼看着被原地抢救的程御。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反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好似这样就能感受到些许与程御相似的窒息感。
程御在他心里,是如月亮一般皎洁而不肯轻易攀摘的存在,如今这轮月亮摔落在地,落了灰,原本湿雾蒙蒙的眼里已经没了神采。
只眼尾还落着隐约的水痕。
他原本是想这漂亮的眼睛淌下泪来。
但不是在这种情境下。
程御的呼吸困难是心理原因,气管和肺部并没有病变,被插上呼吸机后,情况立刻稳定下来,医疗队打算将他转移。
陈述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陈友士,皱着眉说:“也给他处理下伤口。”
陆含璟紧随着担架,闻言偏了偏头,嘶哑道:“让他等着。”
仅仅两分钟不到的抢救时间,他一双眼白已经泛起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是痛苦、恐惧、愤怒和刻意的窒息感造成的。
这些红血丝几乎是融进了他墨蓝色的虹膜中,让陆含璟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恶兽般混沌、癫狂的状态。
陈述嘴唇动了动,按住对讲机。
“再派一支医疗队过来。”
“不许哭!再哭就打死你!”
程御被一声粗糙沙哑的咒骂声吵醒。
朦胧中, 他发现自己正处于某个偏僻的村落中,他缩在稻谷堆下小小的凹陷里,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晒场上有个正在无助抽噎的小男孩, 不久,一只粗糙的大手恶狠狠地捏上幼童稚嫩的肩膀, 将孩子推在地上, 又高高举起手里火钳。
程御还没明白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肩上一痛, 膝盖也狠狠地砸在地上。
顷刻之间, 他变成了那个哭泣的幼童。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 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吹过,下一秒,硬邦邦的火钳就抽在了他的背上。
程御又痛又惧, 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这一刻,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幼童,只能在鞭笞下无助地哭泣着求饶。
“别打我……”
他四肢并行, 不停地往后躲, 顾及不了粗糙的沙砾地是如何磨伤他细嫩的皮肤。
可没有永远的退路,程御很快就被驱赶到了角落,他紧紧蜷缩起来,眼睁睁看着眼前高大的中年男人,再度扬起手里的火钳。
“不要——!”
程御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在恐惧的余韵中,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豆大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涌出。
他张着嘴, 从喉口溢出“嗬嗬”的气音。
“别怕。别怕。”
程御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唤他,紧接着, 口鼻前被轻轻捂上一件外套,带着雪松清淡微苦的气息涌入他肺中。
陆含璟在他身边不厌其烦地重复,“慢慢吐气,程御,呼吸。”
程御下意识地跟着陆含璟的节奏调整呼吸,几次下来,呼吸性碱中毒的现象才有所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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