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程御极没有礼貌地回绝了他的握手,如今却回避不了。
程御眨了眨眼,拿起陆含璟掌心的糖。
大概是嫌手套脏,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捏着奶糖包装的两侧一旋,露出糖身,手指在包装背面一摁,乳白的奶糖直接被舌尖勾入口中。
他下意识吮了两下,口腔中即可便奶味十足。
程御有个坏习惯,从小吃东西就慢,偏偏还不老实。奶糖在口腔里动来动去的,这具身体又瘦,颊边便鼓起一个小圆球,流露出与他神态不一致的稚气来。
陆含璟盯着瞧了一会儿,心想。
果然幼稚。
老民警侧头看了女民警一眼,眼中流露出的不知道是反对还是无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猛揉了揉鼻子,任由面前的人一边吮糖一边回答问题。
“什么名字?”
“程御。”
……
程御将当时的情况如实复述了一遍,负责笔录的老民警沉吟片刻,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两名民警的指引下,径直向他们走来。
他再次沉默。
怎么着,今天是捅了精英窝吗?
程御也察觉到陈廷玉的到来,他身边伴随的两人应该是集团的法务,在微凉的天里额头冒着细汗,大概也是匆匆被拉来的。
这些专司经济案的大状,恐怕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要来负责总裁的街头斗殴事件。
陈廷玉走在最前面,他托了托镜脚,视线顺势在场上一扫而过,落在陌生又明显不凡的陆含璟身上时,隐隐一顿。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者臂膀一展,虚虚搭在程御的椅背上。
回了他一个礼节性的笑。
“陈廷玉。你来得好迟。”
程御身子往后一靠,湿雾蒙蒙的眼看向来人,面无表情地抱怨着。
他的额发是凌乱的,微微上挑的眼尾还存着三分郁气,搭在腿上的手指,却因力竭和骤然凑近的几人而微微痉挛着。
高傲,且狼狈。
像娇生惯养的猫,被突然丢弃在陌生的野外环境,还在努力维持华贵的模样。
殊不知已经引来多方的暗中觊觎。
陈廷玉轻轻说了句“抱歉”,随即单膝跪下,为程御整理打架中散乱的袖口。
察觉到对方的手尚在小幅度地痉挛着,陈廷玉顺势施加一些力道,按摩着程御腕上的经脉。
他知道程御的习惯,所以一切动作都很小心地隔着衣料进行。
在人来人往的派出所,他这般的低顺姿态却做得毫不顾忌,像是看不到旁人的异样眼光,全副心思都落在程御那截细腕上。
黑色丝织手套戴得严严实实,但程御还是在不安地颤栗。
陈廷玉心底骤然生出兴奋之意。
与程御共事多年,即使对方从未明说,陈廷玉也能猜出对方有接触方面的心理障碍。
尤其是那日洛羽书的过火举措,让程御出现了应激状态,之后他总是在下意识地拨弄袖扣,像是恐惧再有肌肤裸露在外。
陈廷玉在程御身边做小伏低多年,目的就是在成为他独一无二的依赖后,再亲自夺走他的一切,让他也尝尝孤苦无依的滋味。
程御的癖好,程御的爱与怖,他时刻窥视。
这种只有他知晓的隐秘习惯越多,意味着他离程御越近一步。甚至再过分一点,他希望程御的改变能因自己而起。
一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靠近而紧张颤栗、恐惧不安,最好再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近,却无能为力的模样。
陈廷玉心口便爆发出炽热的鼓胀感。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廷玉掐断骤然萌生的念头,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变化上半分,沸反盈天的渴望都在体内化作烟尘。
最后,只是自喉间溢出一声非常清浅的叹息。
-
陈廷玉服侍得坦荡。
程御同样毫无负担。
这一副上位者姿态,本该让普通人见了恼火,但他长得太精致好看,竟让旁人生出“他娇气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心态来。
这方空间内一时是静默的,唯独陆含璟,单手又将那沙漏倒了回去,在心底冷嘲。
旁人只以为陈廷玉舔得得心应手,他却看出对方温顺与克制的动作下,那一分几乎按捺不住的占有欲,和宣示主权一般蠢蠢欲动的眼神。
旁人更没有看到,在桌下,陈廷玉或轻或重的动作,是如何引起程御隐约的瑟缩。
任性的青年掌权者将这份狼狈反应隐藏得很好,唯独低垂的睫毛颤得像风雨中丢失路线的燕雀,暴露出他凌乱的心绪。
甚至有一回,那手下意识地往回躲,还被男人刻意地又勾回。
你来我往,像上演了一出追逐拉扯的烂俗戏码。
桌下的暗流涌动,皆被陆含璟纳入眼底。
灯光下,他深蓝色的虹膜显出剔透的光泽,在某些角度与光影下,像极了藏于海平面以下、染上蓝色的巍巍冰川。
理性的审视之下,是数不尽的思量。
他想。
录音里喊程总的,不是这位吧?
沙漏触底的清脆声打破了短暂的阒寂。
程御的手指恢复血脉流畅,他松了松指尖,察觉到一切无碍后,便不耐烦了,把陈廷玉的手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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