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宇脾气好的,晓月都不好意思再为难人家了,便开口道:“周浩宇我认真问你,你真相信我吗,不管我让你做什么都会不问缘由的去做吗?”
这丫头的语气表情太过郑重,弄得周浩宇都跟着紧张起来,但仍肯定的吐出一个字:“信。”
晓月松了口气,如果他不信自己,这事还真不好办,于是开口道:“那你把摊子收了,去上海,扫听一下股市的行情?”
周浩宇愕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要炒股,忍不住道:“股票这一行听说外国挺赚的,可咱们这儿刚引进来,咱们国家的社会形态,制度政策跟外国都不一样,而且,最重要,咱是一点儿不摸门的外行,猛然扎进去,从哪儿下手都不知道,能成吗?”
晓月:“刚你可说信我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
周浩宇:“不是变了,是这股市咱们都没接触过。”
晓月:“我又没让你现在去炒股,就让你去那边去待上一阵儿,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你要是信我,就照我的话去做,不信那咱们一拍两散,各干各的。”
周浩宇好容易黏上,当然不能一拍两散,忙道:“好,好,听你的,我去还不行吗。”
晓月想了想道:“我可拿不准待多久,至少得一个多月吧,你学校那边?”
周浩宇:“哎呀,我就是混学历的,统共也没上几次课,而且明年就毕业了,我的那些同学早都实习去了,只等明年论文一交就拿毕业证,总之我现在就是个自由人,想去哪儿去哪儿。”
晓月:“那周叔叔会同意吗?”
周浩宇:“我爸比我还信你呢,放心吧,只要是你的主意,我爸没有不赞成的。”
晓月:“那找个好点儿的酒店,在那边所有的花销都算差旅费,到时候实报实销。”
周浩宇笑了:“酒店就不用了,我忘了跟你说,我妈就是上海人,我姥姥姥爷跟两个舅舅都在那边,我小舅跟小舅母还都是银行的,具体现在什么职位不清楚,资历来说至少是个能管事的,我要是去了,我姥姥姥爷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让我住酒店,所以,差旅费可以省了。”
晓月没想到周浩宇姥姥家竟然是上海的,看起来周浩宇的妈妈家也不简单啊,貌似自己周围这些人没一个家世简单的,好像就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就算赵磊听说家里都有个当村长的舅舅,不过,自己小舅如今也算有头有脸了吧,毕竟已经是两个汽修厂的厂长了。
晓月下车的时候周浩宇也跟了下来,一直看着她进了院才转身叫了辆出租车回家,一进门,他妈何敏就有些心疼的道:“今儿怎么这么晚,生意不好吗?。
周浩宇:“生意很好。”
何敏:“那我给你热饭去。”
周浩宇:“不用,今天晓月来了,我跟她吃的火锅,因为送她回家才回来晚了。”
周行长点头:“大晚上的,她一个小姑娘不安全,做的对。”
周浩宇愣了一下,看了他爸一样小心的问:“您刚才是夸我呢?”
周行长咳嗽了一声:“没有,坐吧,说说你们俩后面打算做什么?”
周浩宇坐下喝了口茶道:“那丫头说让我去上海待一阵,扫听扫听股市的消息。”
股市?何敏皱眉,作为大学教授,对于股市这种带有投机性质的行业,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不是正道,忍不住道:“开个店就好,炒股不大稳妥吧。”
周行长略沉吟道:“小丫头还说什么了?”
周浩宇:“没说让我炒股,就让我去那边待着,有什么消息立马打电话告诉她。”说着顿了顿道:“她还说让我住条件好的酒店,费用算是差旅费,回头实报实销。”
周浩宇一句话把何敏逗笑了:“这丫头,店没开,钱没赚就开始花了?”
周行长却道:“说明,小丫头心里有数,肯定这笔买卖能赚到钱,不然以她的性子,断不会说这种话。”
周浩宇忍不住道:“这么说爸您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快告诉我,可把我憋的够呛,问那丫头死活不说。”
周行长却摇头:“那小丫头的心思九曲十八弯,谁能知道她要做什么,我就是依着她性子猜的。”
周浩宇顿时泄了气:“也不知道她妈怀她的时候,吃了什么,怎么就这么多心眼呢。”
何敏听了笑道:“那肯定天天吃藕呗。”一家三口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周浩宇忽然颇有些感动,以前自己每每回家,他爸不是数落他不争气,就是唉声叹气,只要看见他就皱眉,然后妈妈习惯性维护自己,就会跟他爸吵架,最后不欢而散,真是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谐了。
周行长道:“那丫头虽说年纪不大,却不是莽撞胡来的,她既然让你去就去吧,哪怕不是为了扫听消息,陪陪你姥姥姥爷也好。”
何敏点头:“昨儿你舅舅打电话来还提了,说你姥姥姥爷老念叨你,让你学校没什么事就去上海住些日子,这下正好,对了,什么时候去,我好给你收拾行李。”
周浩宇:“就后天吧,也不知道晓月让我扫听什么,万一去晚了错过就麻烦了?”
周行长:“不过,最近我倒是听到了一些内部消息,关于股市的?”
何敏白了丈夫一眼:“既然有内部消息怎么不早说。”
周行长:“就是影绰绰听说了一些,又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说出来做什么?”
周浩宇:“别管是不是真的,您就说吧,什么消息?”
周行长:“国家要进一步落实改革开放,金融行业的步子需要迈的大些……”
周浩宇:“老爹,咱这是在家里,不是在行里您开会,就别打官腔了,说真格的。”
周行长眼睛一瞪,周浩宇吓得一激灵,忙道:“我错了,那您接着说,接着说。”
周行长哼了一声,倒是不好继续打官腔了,便直接道:“就是要大力发展股市,政策好像马上就下来,上海应该是试点?”
周浩宇:“您这说了等于没说,怎么个大力发展法,有什么具体的举措吗?”
周行长:“具体的举措,听说要发行股票认购证。”
何敏听了不禁叹气道:“真要发行这个,你小舅可就头疼了,他现在刚提的部长,肯定要摊派任务在头上,这个什么股票认购证又不是国库券,到时候一准能兑,弄不好就打了水漂,谁愿意花钱买这个,你人脉广,到时候少不得要帮帮他。”
周行长:“这个到时候再说,钱要不多,咱们家多买点儿也就是了。”
周浩宇眼珠转了转道:“那丫头不是让我扫听这个吧?”
何敏摇头:“这也不能赚钱,扫听这个做什么。”
周浩宇不知为何,总觉得晓月让自己去上海跟这个什么认购证有关,所以到了上海之后格外留心。
可一直到过了元旦,眼瞅要过阴历年了,也没听见信儿,周浩宇倒是待的挺舒服,姥姥跟姥爷都是老教授,房子是大学分的,地点也在大学里,三室一厅,老人家疼外孙子,有一间就是专门留给周浩宇的,两个舅舅的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大舅是航务局,大舅母是房管局,小舅在银行,小舅母原先也是银行的,周浩宇来的前一天,调去了证券交易所。
周浩宇知道之后,都不禁萌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老天都在帮自己,或者说,都在帮那丫头。
所以,周浩宇根本都不用往外跑,就在家里陪着姥姥姥爷遛弯,浇花,养鱼,便能从小舅母这儿听到最新消息。
可惜一直没什么消息,就在周浩宇都开始怀疑小丫头是不是忽悠自己放弃练摊的时候,小舅愁眉苦脸的回来了,说行里派了任务,按照人头推销认购证,推销不出去就得自己买。
这是周浩宇第一次看见股票认购证,一本一本簇新的,上面绿油油的印花,像钱却不是钱,每本三十块,这是小舅愁眉苦脸的原因,三十块在一般家庭可不是小数目,毕竟工资过百都算高的,而且这个认购证不是国库券,不一定能兑回来,所以谁也不乐意要。
周浩宇当即就给晓月了电话,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听着那边小丫头有些急的声音,周浩宇隐约有种感觉,这丫头好像正等着自己的电话呢。
晓月的确正等着他的电话,因为看过那些一夜暴富的故事,加之有金手指,记忆力超群,想忘都不可能,所以几个关键的时间记得异常清楚,例如今天,92年1月19日,应该是认购证发行,所以她一回家就守在电话机前,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电话,甚至好几次都幻听它响了,然后拿起话筒来却是忙音。
终于真响了,她接了起来就问:“怎么样,周浩宇,你说话啊?周浩宇……”听不见那边说话,晓月都急了。
晓月一连问了几声,周浩宇才回过神来道:“我小舅今儿回来说,发行了股票认购证,三十一本,但这东西不是国库券,不能保证兑回来,所以有一定风险。”
有个屁风险,这特么比中彩票还赚呢,简直就是天降人民币,当然这是晓月心里说的,极力稳了稳心神:“周浩宇,你认真听我说,你现在手里能拿出多少钱?”
周浩宇:“一万应该没问题。”
晓月:“好,现在我也出一万,你把账号告诉我,明天我就给你打过去,两万都买成股票认购证。”
周浩宇愕然:“都,都买认购证,这,这可有风险啊?”
晓月沉声道:“周浩宇,听我的,这次之后,不管开玩具厂还是干别的,都随你。”
周浩宇说了自己的银行账号,放下电话,看向小舅:“小舅银行分派了你多少认购证的任务,我都买了。”
被人惦记了
何隽愕然看着他:“你,你说什么?都,都买了?我这可是好几本呢,一本一百张,一张三十块,一本就得三千,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周浩宇:“这您就别问了,反正我有钱,您把行里分派给您的都卖给我就成了。”
何隽摇头:“这可不是国库券,到期能兑回来,这是买股票用的,摇号中签之后才有资格,一旦中不了,就是废纸,而现在上市的股票一共不到十支,就算这认购证能多次摇号,并且一年有效,中上的概率也不高,所以很可能买的越多赔的越多,小舅不能害你。”
周浩宇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晓月非要买这么多认购证,这些日子他也研究了一下股票行情,就像小舅说的,一共才个位数的股票,就算能多次摇号,中上的概率也不高,中不上就没有购买股票的资格,就更谈不上赚钱了,如果意思意思买个几十张玩玩也没什么,两万块投进去,没了可就真没了。
但理智是理智,信任是信任,即便理智告诉他,很可能赔钱,但就是莫名信任那丫头,而且周浩宇想的特别开,就算都赔进去,只当这一个月的摊儿白练了呗,还有一点,周浩宇私心里还盼着赔呢,真要赔了就等于自己跟那丫头共患难了,那小丫头肯定得对自己怀有愧疚,有了愧疚就不好甩开自己了。
有了这种想法的周浩宇根本不在乎赔赚,执意购买,不止小舅单位分派下来的三本都买了,还买了小舅母单位分派的两本,共计五本,然后还让小舅小舅母问问他们单位同事有没有卖的。
何隽一开始不敢卖给他,为此特意打电话过去跟姐夫说了这事,打电话的本意是让姐夫管管这小子,毕竟自己这外甥一直挺怕他爸的,尤其这小子还放话自己不卖给他,他就去外面网点上买,如果真去了还不如自己两口子卖给他呢。
却没想到,一向英明的姐夫这回却表示赞同,不仅赞同还让自己帮着浩宇买。
放下电话周行长抬头看向妻子:“你明天给浩宇转一万块钱过去,就说你要入股。”
何敏摇头:“你呀,明明想帮儿子,还非打我的幌子做什么,不过,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这一万块给了只怕就拿不回来了。”
周行长挑眉:“怎么,听你这话是不看好儿子这次投资啊。”
何敏:“赵悦昨儿就给我打电话了,仔细跟我说了这次认购证的事,她说很大可能回不了本,她如今就在证券交易所上班,正经的内部人员,她都说回不了本了,还能有假吗。”
周行长敲了敲桌子:“我是觉得,有时候不能太相信所谓的内部人员,更何况赵悦刚调过去没多久,而且股票在咱们国家还处于试运营阶段,说白了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知道前头水深水浅,都是打着唬来,是有风险,但有风险才有机遇,风险跟机遇永远是相辅相成的存在,机遇是需要运气的,但更需要胆量,不然即便到了,不敢伸手,一样抓不住。”
何敏:“听你这话,难道真相信小丫头,她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明明内部人员都不看好的投资,她怎么就断定能赚到钱。”
周行长:“虽然我一贯认为做事情应该稳扎稳打不能投机取巧,急于求成,可遇到这丫头之后,忽然觉得,或许有些事可以适当去尝试。”
何敏:“你这是赌徒心理。”
周行长并不否认而是道:“你想想咱们从小到大,很多次选择其实都是赌博,赌赢了便是另一翻天地,赌输了从此泯灭于众人,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更何况,即便这次赌输了,就当给儿子交学费了,所以即便都赔进去也值。”
何敏却道:“这么一说,我倒盼着他们赔了,不然真赌赢了,成功来的太容易,怕以后上瘾真成赌徒了。”
周行长:“这倒不会,有那丫头在,绝无可能。”说着顿了顿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小丫头挺奇怪,那份心智之坚定属实不像她这年纪该有的。”
何敏道:“我倒是听周岚说过一些她家的事,之前她们三口一直在大树胡同晓月爷爷奶奶那边,一大家子混着过,晓月的小叔生了个儿子,苏家的老太太重男轻女,特别偏心,一家子就靠着晓月爷爷的退休金跟晓月爸妈的工资过日子,小叔两口子又馋又懒不事生产,就这么着一直到晓月上初三,在外面摔了一跤,头摔破了,送到医院说要住院需要押金,可苏家老太太死活不给,后来是邻居看不过眼拿了钱给晓月的爸妈应急,因为这事,寒了心,三口搬去了河沿路晓月姥姥家。”
周行长好奇的道:“那苏家老二认头给二老养老送终?”
何敏:“哪儿啊,那两口子成天就知道算计占便宜,之所以要二老跟他们过,是不知从哪儿得了信儿,说大树胡同那边要拆迁改造,这才忙忙的撺掇二老分家,是惦记拆迁了捞好处,而且两口子都没个正经工作,指望着晓月爷爷的退休费过活呢,哪是他们养老送终,是老的养着他们。”
周行长:“可是大树胡同那边没拆啊,反倒是河沿路拆了?”
何敏道:“这就是老天有眼了,老二两口子算计半天也没算计成,反倒是不争不抢老实巴交的老大搬到河沿路没半年就赶上拆迁了,而且,听周岚说,拆迁之前,还买了两个独院,这一拆可就是好几套房到手了,这运气也真是没谁了。”
说着叹了口气道:“或许是从小在大树胡同的成长经历,才有这样的心智吧。”
周行长皱眉:“这苏家二老好糊涂,如果是我有这样的孙女,恨不能天天捧在手心里,哪舍得让她受委屈啊。”
何敏睨了丈夫一眼:“你这就想抱孙女了,早了点儿吧。”
周行长哈哈一笑:“早什么,浩宇不小了。”
何敏:“可那丫头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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