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
天空中骤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随后“轰!轰!”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整个城头立时笼罩在浓烟烈火之中。
正在城头上警戒的国军士兵连忙卧倒,以躲避横飞的弹片,几个士兵被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浑身血涌不止。
滚缩到一角的一营营长黄三泰,使劲抖落身上的碎渣,伸出望远镜往城外观望,顿时大吃一惊……
“通信兵!快报告司令!鬼子来啦!——”
望远镜里,无数钢盔正在阳光下闪动,满视野都是挺着刺刀飞奔的鬼子,沉重的军靴卷起漫天的尘烟。
……
“轰!——轰轰!——”
炮弹像梅雨季节的雨水一般没完没了,不断在城头爆炸,原本坚固的城墙在爆炸声中逐渐垮塌。
得到消息的郭仲达匆匆带着两个营和整个炮连登上城头,立即加入战团。
炮连在城头架起八门迫击炮和二门山炮,和日军展开了炮战,却迅速落于下风。
在日军排炮的轰击下,炮连拖着火炮在城头上东躲西藏,两门迫击炮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
郭仲达大急,飞扑到炮兵阵地的沙袋后,厉声喝问:
“他娘的!董大海!怎么回事?……
你的炮不比鬼子的少,75毫米山炮比九二式口径还大,怎么反倒被鬼子压得抬不起头来?”
杜大海闻言剧震,黯然道:
“司令,没办法啊……
我们要三四发炮弹才能命中目标,可狗日的技高一筹,甚至不需要试射,观测后就能标定射击诸元,立马就能对我们进行反压制。
我们的炮弹刚出膛,立马就会被发现,马上招来排炮还击,只好频频更动位置,不敢集火射击……
另外,司令,我们还在使用直接射击法,可鬼子使用的是最新式的间接射击法,他们的炮兵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凹地里,在那儿进行间接射击,我们吃亏吃大啦!
“娘的!”郭仲达一拳砸在沙袋上,大声咒骂道:“平日里就知道胡吃海塞,到关键时刻才知道落后!一群饭桶!”
参谋长陆振海冒着炮火登城,一路匍匐到郭仲达身边。
“参谋长,你怎么来了?那边打得怎么样?”郭仲达大声问道。
“报告司令!梁团长在指挥,已经攻下了三栋大楼,就剩中心商业大楼了!”
“和张德江联系上了吗?哪儿来的鬼子?”
“联系上了,张团长说南亭集一线未发现鬼子。”
“娘的!”郭仲达一愣神,愕然道:“鬼子是怎么过来的?飞过来的?真他娘怪了!”
“司令,只有一种可能!鬼子一定是从马庄至临水一线绕了个大大的圈!哎呀,司令,咱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啊,凶多吉少!”
“慌什么!”郭仲达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扑来的鬼子,对陆振海指点道:“来敌顶多有一个大队,我们依托城墙顶他个一两小时!一定要消灭尹永贵!……
走!……下去通知梁团长,一定要速战速决,另外,把张团长调回来,来个前后夹击!”
……
“滴滴答——滴滴答——”
位于城墙下的临时指挥所里,红色的指示灯闪烁不停。
一直在联络的通讯终于被接通了,报务员正在收发报。
“哐——”的一声巨响,一发炮弹就在指挥所附近落下,震得整个帐篷颤了两颤,一蓬灰土从帐篷顶震落,形成呛人的烟雾。
原本清脆的“滴答”声戛然而止,刚接通的信号立即陷入中断。
“司令,坏了!电台被震坏了!”
“娘的,快抢修!”
外面急促的炮火仿佛在催促着报务员,可越是焦急,身边的电台却越不见好,鼓捣了半天,除了不断响起的丝丝声,信号始终不能再恢复。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回援命令一时半会儿是发不出了。
陆振海紧张地望着郭仲达,“司令!怎么办?要不要派通信员杀出去!”
“不行!别去送死!张团长他们一定能听到炮声的变化,稍加判断就能知道鬼子已经绕过了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援的!”
“唉……但愿如此。”
忽然出现的日军,让国军陷入了两面作战的境地,眼下,不断冲锋的鬼子,仿佛发疯一般向城墙缺口处猛扑过来。
守军从炸塌的垛口处钻出,用机枪、步枪和手榴弹顽强阻击,抛下的手榴弹夹杂着炸药包一个个在城墙下炸响,把日军炸得东倒西歪……
……
太阳懒洋洋地洒在河滩上,一股困倦之意在河堤上下四处漫延……
相较于已经打成一锅粥的高平县城,此时此刻,南亭集一线的阻击阵地上却一片安宁。
早早待命的士兵们密密麻麻趴伏在河堤后,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拼。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想中的战斗却并没有出现。
帐篷内,行军桌上铺着作战地图,张德江坐在桌前,神情焦虑地注视着地图上早已标注好的几处战场。
身旁的参谋不安地问道:“团座,都这么久了,鬼子还没来,狗日的不会耍什么花样吧?”
张德江吐了口烟圈,“耍什么耍?不来正好!要不咱们得死多少口子?”
可就在参谋“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之时,远方的炮声突然变得密密麻麻。
“娘的,咱的大炮发威了,估计司令正在总攻,一小时之内战斗就能解决战斗。”听到隆隆的炮声,张德江一扫先前的阴霾,兴奋地说。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参谋就纳闷地说:“不对呀?团座,这炮声好像是九二式的声音,伪军可没有这玩意,司令带的山炮也不是这个声音。”
张德江闻言大惊,“我操!你不会搞错吧?”
“不会,绝对不会……坏了!难道小鬼子打过去了?”
张德江急了,一把抓起望远镜冲出了帐篷。
炮声确实不对,不但声音不对,而且变得异常密集,连枪声也隐隐加剧。
仔细观察了一阵,张德江愕然道:“娘的!好像真是鬼子?可咱这儿却屁动静没有,鬼子是怎么过去的?飞过去的?真他娘怪了!”
听了张德江的话,参谋长低头擦了把冷汗,心急火燎地说:
“坏了,团座,只有一种可能,日军一定是从马庄至临水一线绕了个大圈,绕过了咱们的防线,鬼子有汽车,不怕远!
娘的,怪不得从夜里打到现在,也不见鬼子的踪影,原来狗日的绕大圈去了!
团座!司令凶多吉少啊,咱们还是赶快回援吧。”
就在张德江愣神的功天,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刺耳“嗡嗡”声,数秒钟后,嗡嗡声越来越大,四个黑点临空扑来!
“敌机来了!快隐蔽!”参谋大喊大叫。
“娘的!给我对空射击!”张德江补充道。
正在聊天的士兵们赶忙趴伏在战壕底部,阵地上的环形战壕里骤然喷出六道火舌,向空中猛扫。
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机身越来越清晰,眼看着就要飞临阻击阵地上空,张德江忙不迭地趴倒在地,用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预想中的爆炸却并没有发生。
四个“铁鸟”从空中一闪而过,直扑高平县城,密集的机枪火力一发未中,守军也毫发无伤。
“娘的!吓老子一跳!”张德江爬起来骂骂咧咧地道。
“坏了!团座!这更加说明鬼子在攻打高平县城,狗日的竟为了尹永贵出动了陆航。”
张德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司令被鬼子反包围了。”
听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副官沮丧地说:“娘的,咱们让小鬼子给耍了,团座,咱们赶快回援吧!”
张德江摇摇头,颤声道:
“不行!鬼子和伪军内外夹击,又有飞机助战,估计等我们赶到时,司令早就被消灭了,到时候正好连咱们一勺烩。
为今之计,咱们决不能犯险,传我命令,原地待命!”
“团座,万一司令突出重围,将来怪罪你我,那该如何是好?”参谋惴惴不安地道。
张德江略一沉吟,低声道:“怕个球?你我是奉命在此阻击,狡猾的鬼子绕过了我们,那是司令的错,关键是我们并没有接到回援的命令,所以我们只能原地待命。”
参谋长犹豫地说:“可是……可是团座,我们完全能判断出高平县有鬼子出现啊。”
张德江大为不悦,冷冷地看了参谋一眼:“笨蛋,就说敌情不明,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了,司令能突出来的可能性恐怕很小了,想那么多有个屁用!传我命令,原地待命!”
“是!”
张德江的话让参谋一愣,但参谋还是答应一声,大踏步走出帐篷,可他刚刚踏出帐篷,就立即大喊大叫起来:
“不好啦!团座……有情况!”
张德江大惊失色,疾步跑出帐篷,循势望去,立刻发现几百米外有一支长龙般的队伍正飞奔而来。
尘烟中,武器的碰撞声“哗哗”作响,阳光下,枪身的烤蓝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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