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帽山下,一条官道蜿蜒曲折。
几匹骏马迎面驰来,在土路上卷起滚滚黄尘,隆隆的马蹄声已清晰可闻。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锣响。
官道旁的土丘后面转出十几个手执红缨枪的乡民,闪亮的枪尖在阳光下刺人眼目。
“咡嘿嘿!……”
几匹战马同时刹住,四蹄高扬,引颈向上,发出长长的嘶鸣。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乡民摇动红缨枪,高声质问。
“没看见吗——国军!快闪开!”
马上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指着身上的军服大声斥喝。
“不行!下马检查!”乡民并不感冒,大声命令道。
军官大怒:“娘的!一路上都是关卡,一帮乡民竟敢处处拦路设卡,想造反吶!”
“我们是护村队,不是乡民!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国军?万一是冒牌的呢?……想过去,拿路条来!”
军官无奈,只得翻身下马,伸手掏出一封信:“在下是抗日救国军的李参谋,路条嘛,我们有。诺!这是我们郭司令的亲笔信,是给你们孟司令的!”
乡民接过信封,装摸做样的看了看,“嗯,倒像那么回事,进村可以,马匹得留下,我们代为保管!”
李参谋苦笑了一下:“得!那就有劳各位了。”
……
转过一个土坡,一行人被领进了村子,村里人来人往,鸡犬相闻……
很快,一行人来到一处宽敞的农家院。
李参谋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院子,“孟司令……就住在这儿?”
“是啊!”带路人微笑点头。
“佩服,佩服!孟司令大名鼎鼎,却自甘清贫吶。”李参谋大为感慨。
……
“哈哈……友军来啦,幸会幸会!”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名高大威猛的汉子大踏步迎了出来。
“我就是孟占山,不知贵军找我何事啊?”
李参谋楞了!
眼前的孟司令,胡子拉碴,衣衫褴褛,斜挎着王八盒子,虽然是人高马大,却丝毫不见官威。
李参谋不由得微微蹙眉:我操!郭司令是不是搞错了,居然邀请这么一个土包子。
他略一犹豫,还是蹬蹬蹬跑了上去,傲然敬礼道:“报告!鄙人是原国民党第263团一营营长现抗日救国军少校参谋李四强,奉郭司令之命,特来拜会孟司令。”
孟占山回了个礼,上下打量起来人。
来人佩戴少校肩花,身上的马裤呢军服一个褶子都没有,虽是满头大汗,风纪扣却扣得严严实实。
孟占山笑了:“哎呦,果然是国军,有型!……可是兄弟,你那词儿太长了,我没记住,可否再来一遍?”
军官大为尴尬,重复道:“鄙人……抗日救国军参谋李四强。”
“噢!久仰久仰,来,喝水。”孟占山用粗瓷碗倒了一大碗水。
军官接过瓷碗一阵牛饮,边饮边抱怨:
“孟司令!你们小小一支护村武装,居然重重设卡,我这一路之上接连遭遇六道关卡,整整耽误了一小时!”
“嘿嘿,兄弟,对不住了!最近不太平,防火防盗防鬼子嘛!”
李参谋苦笑了一下,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笺递上。
“孟司令,这是我们郭司令的亲笔信。”
孟占山接过信,大致看了一遍,随手递给身边的段峰。
“噢……郭司令……是想联合我们一起抗日啊?”
“正是,正是,不光是贵军,还有好几支其他武装,郭司令想请大家一起共商大计!”
孟占山淡淡一笑:“过奖啊!过奖!我孟占山小小一支护村队,岂配郭司令抬爱?”
“嘿嘿,司令谦虚了。据我们的情报,司令手下不下四五百人,势力遍及周围村镇,何谓小小啊!”李参谋显然是有备而来。
“嗯,百十人还是有的,一有架打,马上就能翻倍,把七大姑八大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叫上,四五百人还是有的。”孟占山懒洋洋地伸个懒腰,嘀咕道。
“啊?”李参谋惊叫出声。
段峰和罗先生也相顾愕然。
“我说李参谋啊,我们这帮人,打架还成,可要说是去抗日,嘿嘿!大伙一听见小鬼子的名头,恐怕心脏病都要吓出来。”
“这个?……”
李参谋一时有些发愣,竟没词了。
他自打进村以后,入眼之处净是村民打扮,红缨枪大刀一大堆,枪却没几杆,早就瞧孟占山不上,此刻听孟占山如此一说,虽觉有些夸大,倒也极有同感。
“嗯,嗯。”
孟占山清了清嗓子。
段峰和罗先生一阵心惊肉跳,不知道他又要胡说八道什么,都是战战兢兢。
“兄弟!你说……到时候一上阵,还没开打,我的人就吓得屁滚尿流,裤子也湿了,身上也臭了,没打着敌人,倒把国军兄弟熏个半死,那该如何是好?……唉!不成,不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参谋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简直比吃了个苍蝇还难受。
“所以啊,你抗你的日,我护我的村,这样最好,免得误了郭司令大事。”孟占山讪讪地说,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个?……多谢孟司令明示,只是?……唉!卑职理解孟司令的苦衷,只是卑职受郭司令所托,该如何回复我们司令?还请孟司令示下。”李参谋一边叹气,一边把手里的一个纸封往皮包里装。
就在此时。
此刻。
“那是什么?”孟占山突然发问。
“哦!这是请柬,郭司令准备头天商量大事,次日举办婚礼,如果孟司令能去,自当奉送。”
“噢?拿来看看。”
李参谋递上请柬,孟占山只看了一眼,然后,就呆住了。
“孟司令?孟司令?”李参谋大惑不解。
“哦,还有婚宴啊!”孟占山如梦方醒。
“是!”
“那么……有红烧肉么?”孟占山问。
李参谋一愣,赶忙回答:“有!……”
“有火腿,过桥米线,云南汽锅鸡么?”
李参谋面露喜色:“有!……当然有!”
“有茅台酒,骆驼牌香烟么?”
“有,这些可以有!我们一定为孟司令准备……那么?孟司令是能去了?”
眼见对方馋虫发作,李参谋喜不自禁,段峰和罗先生却尴尬无比。
“去!当然能去!”
一声回答,干脆利索!
李参谋大喜过望,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小心翼翼地问:
“孟司令,那……咱们抗日的事?”
“抗!必须得抗!”
孟占山忽然就变得异常激昂:
“他奶奶的!小鬼子犯我河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要是干瞪眼看着,那还是个人么?咱们必须团结起来,把小鬼子赶出中国!
委员长不是说了,战端一开,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我老孟已经决定了,只要郭司令不嫌弃,我愿把七大姑八大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一起叫上,打他狗日的!”
李参谋闻言大喜,却又惴惴不安。
眼见对方变脸比翻书还快,前后态度判若两人,他唯恐夜长梦多,立即一磕马靴,“啪!”地打了个立正:
“那……在下就告辞了,6月初5,在下和郭司令恭候孟司令!”说罢,笔直地敬了个军礼。
“一定一定……我老孟一口吐沫一个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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