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道友,你也是古老家族,应该听祖上提过,咱们当年的生活吧?”
“慎言!秦家那些人还在呢。”
“还在又如何?难道连话都不让咱们说了?后辈们发发牢骚,如今赤渊道派大动肝火,各处收缴文书,这不是心虚吗!在他赤渊领导下,咱们这些数千年的修真家族都活成什么狗样了?观赤渊,思六宗啊!”
“别说了,别说了,来来,喝酒,喝酒……”那听的人不敢继续,赶忙扯开话题。只是从他眼眉间,显然对沈家的话有些上心。
……
“麻家虽只是一千二百载历史,可在下对麻家的几位前辈仰慕许久。若是在古仙道时代,麻家必可雄霸一方,族众百万。”
“百万?”麻家长老呆呆看着沈家说话的人——沈平。
果然是根基浅薄,区区百万族人又算得了什么?
沈平心下不屑,绘声绘色描述昔年家族势力们的前景。
麻家长老听得悠然神往。
是啊,自家有三位元婴宗师。
如果在古仙道时代,应该可以雄霸一方,甚至诞生自家的劫仙了吧?
“只可惜……”
“可惜什么?”
“现在已经不是六宗的时代啦。祖辈们常说,仙道清贵无为,六宗时代无有苛律,才能让各路同道自由发展。而眼下……”
沈平默默摇头。
麻家长老想到赤渊道派颁布的种种律法,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是啊,赤渊律法过于严苛。遥想自己年轻时,不就喝醉失手打死一个凡人,结果被一个巡山使撞上。非要把自己抓起来问罪。纵然几位家老各处求情,也逼得自己思过百年不得脱身。
若是昔年六宗时代,哪有这样的事?
“依我说,那些世兄们折腾的文书固然狂逆,但也有一二道理。”
“一二道理?我觉得他们说得没错——啊——”麻家长老反应过来,连忙举杯喝酒,将话题扯开。
纵然不满赤渊道派,也不能明面上说啊。
赤渊有仙人!
……
沈家宫殿的一幕幕被扁舟上的三人尽收眼底。
赤绫魔帝道:“南洲之民轻贱狂逆,不知感恩,不懂厚德。此等孽种如何能存?”
“姐姐不也是南洲之民?”
“是啊,我也是罪民之后。所以,我更清楚南洲人的劣根。赤渊当年放下尊严,不惜在我等面前伏低做小,救下来的这些凡人。到头来,不也一个个恼恨赤渊,阻碍了自家的前程?”
“易地而处,换成你们玄元城,又能逃过‘恩将仇报’吗?”
衡华恍然:“你是说柯小红等人?南洲散修?”
“散修也好,家族势力也好,南洲人的恶性传承四万年而不改。屡屡对恩人下手,前例触目惊心。
“弟弟能确保,玄元城在一千五百年后,还是当今的模样?”
衡华笑了:“所以,姐姐要用焚天方壶,彻底毁灭这一洲众生?”
“这份业,我来承担。不劳你们脏手,还不好吗?”
魔帝侃侃而谈:“执念深重者,为魔。我的魔执在于情伤、仇恨。”
“哦?我还以为姐姐的魔性是淫邪呢。”
面对伏衡华的嘲讽,赤绫缓缓摇头。
“淫邪自也有之。人终究是群聚而生,一群堕魔之辈彼此舔舐伤口,自然也会彼此感染、影响。入魔多年,回顾这数千年岁月,我又岂敢说自己清清白白,没有做过恶事?”
袭杀、盗窃、奸淫、灭门……
哪件事,她没干过?
如今一念萌发,回顾过往岁月,才恍然发现自己早已面目全非。
“我欲了断前尘,自当回溯过往,为当年的事清算。”
赤绫魔帝当年入魔,就是被南洲人背叛,诸位爱人死于非命。
如今回顾前尘,反而越发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结便在于当年的背叛。
“我和弟弟打一个赌。端看一千五百年后,两位留下的玄元城还能留下几分模样。
“如果面目全非,彼等恩将仇报。就将方壶借我,焚灭此洲众生。”
无间地狱纳诸恶
不是现在讨要,而是以玄元城为赌注,以未来一千五百年为舞台,看一看玄元城会否成为下一个赤渊道派。
衡华低头沉思,久久不语。
如果玄元城未来也落得这般田地,以伏衡华自己的气性,少不得清算报复。
可将一洲化为焦土,这未免有些过了。
这时,东方芸琪轻拉他的衣袖,在伏衡华望过来时,她缓缓摇头。
“姐姐,你也看到了。玄元城非我一人主持。贤妹不答应,我也不好擅夺。说到底,东方妹子才是玄元城的管事人。”
“她?”
赤绫魔帝笑出了声。
“世人都说,你俩弄什么‘二圣临世’,权柄共享。可在姐姐眼里,不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说红脸吗?而且真正做主导的人……”
魔帝对东方芸琪语重心长道:“妹妹。听姐姐一句劝,日后离你身边这位远一些。二圣临世,说得好听。实际上,你不过是个背黑锅的角色。他这面善心黑的家伙在一旁做善人,脏活累活都是你干。
“回头了,旁人只记得你行事酷烈,好话全让他说了。”
衡华顿时不乐意了:“姐姐这是挑拨离间?”
东方芸琪扫了他一眼,对赤绫魔帝冷淡回绝:“焚一洲众生,你说出天大的理由,我等修仙之辈也不可坐视。仙道贵生,凡有可救之苍生,如何能一把火烧了?”
红衣女子目光一闪,紧接着问:“如果已不可救,那就能烧了吗?”
东方芸琪低下头。
就在魔帝以为自己说服时,却听她幽幽道。
“南闫地下当设‘无间地狱’。凡罪无可恕者,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云夫人的鬼蜮里,至今还有立洲时的怨念在徘徊。南洲之民如何能清清白白返还星天?
东方芸琪崇尚的善恶观,是善有善报,恶有恶偿。
彼等造孽,可不能一把火烧了了事。
赎罪,这才是她的道德认知。
伏衡华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东方说得不错,但姐姐说话也有些道理。若玄元城沦落,失去我等立城时的本意,也该灭。这样吧,大家取个折中如何?”
说罢,伏衡华看向沈家宫殿方向。
“先拿这些人做个范例,两位打算如何惩处?”
……
沈家宫殿,众家族高层聊得热火朝天。
忽然一道神光从山下劈进来。
“沈平人呢?滚出来!”
声动云霄,整座灵山抖了三抖。
沈平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运功将酒气逼出体外。
沈家几位长老目光扫来,他连忙起身:“孙儿去看看。”
他正要出门,山脚那道灵光正入宫殿,将沈家传承数千年的牌匾给砸了。
顿时,沈家一众长老纷纷色变。
看着“厚德之家”四个字碎成七八块,顿时气得面目通红。
“沈平,带五百道兵下去瞧瞧。哪里来的妖孽,敢来我沈家闹事!”
“不必了。”
身披蓑衣的船夫跨步进来。
“燕某人来也!”
竹篙一扫,五色祥光把靠近的沈家护卫统统打飞。
“燕某人?”
沈平快速回忆自己的仇家,最终一脸迷茫。
看到其他世家人士的探究眼神,他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上前拱手行礼:“这位道友,敢问你与在下有什么误会?我好像不认识——”
呼呼——
燕东风将蓑衣甩开,连戴斗笠扔到天空。
受东方芸琪加持,这蓑笠飞入灵山当空,立时张开禁制将此处天机封锁。
秦家三长老脸色微变,他连忙看向同行兄长。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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