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战争时期,那李信的权利将会无限扩大。
“该遣人督军……”扶苏开口说道。
赵泗闻声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
“是该派人督军……”
和以前的战争不同,以往呢战争局限于中原,再加上秦国特殊的军事制度,因此督军的权利并不是很大,几近于无。
秦国是役兵的军功爵制度,因此不存在什么谁家军谁家军的说法。
得益于秦朝科学的军事体系,秦国军队的管理层基本上都是即插即用。
上限不高,但是下限也不低。
但是海外就不一样了……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大一统以后的秦国情况就已经变了。
以前的秦国毕竟只有关内之地,那么大地方离咸阳也不远,再加上秦国的军事体系根本养不回来山头。
但大一统以后,因为需要长期镇守边疆的原因,实际上已经有这个苗头了。
陇西的长城兵团,岭南的开扩团……
这种情况下,更不用说和大秦通讯距离极其遥远的海外了。
不打仗的时候还好,一旦开战,李信的个人权利大的就没边了,很难说将领会按照上面的预算打仗。
甚至养寇自重……都不是没有可能。
扶苏给赵泗提了个醒,倒不是不信任李信。
而是应该趁着这个时候把规矩立起来。
李信固然忠诚,可其他人呢?
而且忠诚这玩意不是用来考验的,金山在前,哪怕没有贪欲的人恐怕都要被逼的生出来贪欲。
“只是倘若派遣督军的话,又要能够服众,还要有名望资历,同时还不能添乱……”赵泗揉了揉眉心。
遥控微操可是要不得……
但是督军偏偏得有权利,倘若无权……那派出去又没有意义,但若是仗着权利指手画脚,又会导致战场糜烂。
后世皇帝通常会派遣太监督军……
现在呢……
赵泗脑海之中突然划过一个身影。
“王离!”
赵泗想起来了被自己遗忘了许久的小伙伴。
王离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家世,要战绩有家世……
好吧,仅凭王翦之孙这四个大字,他就有足够的资格督军了。
最关键的是,王离这小子,不会添乱,而且赵泗信得过!
父于子
“王离?”扶苏眉头微动。
“这……他应该并不通晓海事……”
考虑到王离是赵泗的好友,所以扶苏说话还是尽量含蓄了一些。
“只是督军罢了……一旦超出预计及时叫停便是,行军打仗那是槐里侯的事情。”赵泗开口说道。
王离,中人之姿罢了……
这一点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只不过碍于王离的彻侯爷爷,因此没人说出来罢了。
指望王离统筹一方倒也不是不行,但也只能守成,不出疏漏对于王离来说都算是满分答卷,至于主动求成……压根不在王离的能力范畴之内。
赵泗也是如此觉得……虽然这样子评价自己的好友有那么一点不太地道,但事实就是如此。
不过这并不妨碍赵泗信任王离。
实际上到了赵泗这个地步,能力重不重要反倒是其次,事情不需要办的特别出彩,只要不出现什么特别明显的疏漏,信任反而是最重要的。
当然,赵泗也不会强行把王离抬到他不能胜任的位置。
“海事那边有王离督军……现今长城一分为二,辽西归秦,辽东归赵,相互钳制,倒是不需要督军。
岭南那边任嚣已经辞官,用不了多久就会返回咸阳,如今岭南军政大权皆由赵佗把控……”赵泗敲了敲案几开口说道。
“先前父皇不是遣苏矍为龙川县县令,以司教化蛮夷藩民之事?”扶苏开口问道。
“岭南又不止一个龙川县,况且苏矍一来孤家寡人,二来又是个儒生……”赵泗摊手。
“你对儒生很有意见?”扶苏怪异的看着赵泗。
“那倒没有,只是对一部分避实就虚的腐儒有意见罢了,我打算推举叔孙通去往岭南,主要负责教化之事吧……”赵泗开口说道。
“鲋甲的弟子?”扶苏开口问道。
扶苏曾经师从大儒淳于越,对于儒家一些知名人物自然是比较熟悉。
“你说的是孔鲋吧?”赵泗开口问道。
“嗯……同一个人,孔子的八世孙。”扶苏点了点头。
这年头对一个人的称呼太过于千变万化了,这一点弄得赵泗颇为头疼。
“叔孙通倒是颇懂变通之术,是个能做实事的,去岭南督管教化藩民蛮夷之事倒是不会出错。”扶苏点了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任命?”扶苏开口问道。
“他的老师孔鲋已经在赶往咸阳的路上了,等孔鲋至咸阳以后吧,总得让人家师徒见上一面。岭南之事不必急于一时,赵佗就算有小心思,他的家眷到底也在关内,关内不乱,纵然有再多心思又有何妨?”赵泗开口道。
“孔鲋也来了?”扶苏眉稍微动。
“难道他不该来?”赵泗看扶苏的表情,明显是知道点内幕消息,因此开口问道。
“但也不算吧……只是他在鲁地,拒绝出仕,一直好结交游侠之士……”扶苏摇了摇头。
赵泗一下子就懂了。
不服王化之人呗……
“我之所以知道孔鲋欲往咸阳,还是叔孙通私底下告诉我的,但我对孔鲋这人并不熟悉,父亲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赵泗开口问道。
“我也没见过孔鲋,恐怕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他的名声倒是很大,据说读了很多书,但在我老师看来,他应该就是你嘴里那种避实就虚之人……不过凡事终究要亲行,这些话你只当做参考罢了,孔鲋之所以愿意来关中,只怕是奔着开放学室来的,我听说像这样的名士,大多都性情贞洁,不过他名气倒是很大,自老师故去以后,儒家,我的老师也自愧不如……”提起来自己的老师,扶苏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几分哀愁。
“哦……啊……嗯?……不对?”赵泗听着听着意识到不对。
“怎么了?”扶苏看向赵泗。
“孔鲋是孔子的八世孙,是学儒的对吧?”赵泗开口问道。
“是。”扶苏点了点头。
“那淳于越先生……也是儒生吧?”赵泗又问。
“嗯……是。”扶苏点了点头。
“那不对啊……我怎么听着听着,淳于越先生和孔鲋,同为当世大儒,好像……互有成见的意思?”赵泗开口问道。
岂止是互有成见,听扶苏的意思,淳于越压根都看不上孔鲋……
避实就虚,在学术界这是一个相当糟糕的评价,就差没指着鼻子说你光会逼逼了。
“你说这个啊?”扶苏闻声笑了一下。
“法家尚且分为新吏旧吏,互为仇寇,更何况儒家呢……”扶苏摇了摇头。
“所谓诸子百家,概因理学不同而大概区分,实际上所谓百家,也只是法家的一面之词……若论到实处,该称为学,诸子百家既没有你想的水火不容,又不像你想的那般,自成一派而绝于他脉……”扶苏开口说道。
“贤人所求者,至理也,后人无能,只能走贤人的老路,因此才有了诸子百家,但也有人走的是博采众家之长的路子,只不过现在贤人越来越少,姑且以家来称谓……
就拿儒家来说,每个人所学习的东西和道理都不同,每个人又有自己的见解,又没有评判标准,我的老师和孔鲋更不可能想的完全一样,又怎么会没有分歧呢?”扶苏笑着说道。
“大秦一统以后,有不少儒生都选择了出仕,现在博士和郎官还有一大批儒生,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同样,也有一大批儒生选择了避世,不为我秦国所用。”扶苏开口说道。
“就像孔鲋那种?”赵泗开口问道。
“差不多,就像法家,其实也有很多人随着国家的破灭而选择了避世不出,你之所以觉得大秦现在法家兴盛,不是因为天下的法家学子皆入大秦,而是因为关内是法学最盛之地,事实上法家也分有不同理念,各不相容,李相所秉承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他并不代表法家。
我知道现在李斯打算变法,这是在行商君之事,可是变法之后不能说法家就是他李斯,而是说他为法家开辟了一条新路。”扶苏开口说道。
赵泗点了点头,这就不难理解了。
“实际上……六国覆灭之际,有不少法吏都因此而殉国了。”扶苏开口说道。
“而且……其实有很多人,至死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学的是什么。”
赵泗点了点头。
“那父亲的老师代表的其实就是主动迎接大秦一统的那一派。”赵泗开口说道。
扶苏点了点头。
赵泗又又又懂了,连带着对淳于越的观感又上升了几分。
儒家这个概念并不准确,应该用儒生二字。
天下一统以后,海内儒生分作两派。
一个派系认为应该主动迎接和拥抱统一,让天下尽快的安定下来。
另一个派系则认为应该忠君报国,哪怕国家已经亡了,也不能食敌国之俸,应该为君王守节。
经过扶苏讲解以后,赵泗对照历史惊讶的发现……这几乎是每个朝代都会出现的老节目了。
每次天下四分五裂,总会有人希望天下一统,结束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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