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问题的本质并不在于权势。
而在于,自己会不会和以前一样,为了权势,去辜负始皇帝的信任。
这是第二次选择,处境却并不相同。
“世上除了陛下,又有何人能容我呢?”李斯笑了一下。
倘若仅仅是为了权势,或许胡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倘若为了心中的大计,为了成圣称子,胡亥,亦没有这样的魄力来支持自己进行改革,天底下除了始皇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这样的魄力。
而自己一旦选择了背叛,也不会有人再像始皇帝一样对自己委以这样的重任。
“陛下信我,我又如何能负陛下?”
李斯长叹一声,换好官服踏出房门。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是不重要了。
“至于赵泗这小子……”
李斯揉了揉眉心。
“赵高管理宫人,统应内臣,已经生出祸心,迟则生变,当务之急,应该昭告百官,以决陛下身后之事。”李斯做出了决断。
赵泗这小子可还在行宫之内。
赵泗虽然负责始皇帝出行安全,可是士卒不能出入行宫,大多都在行宫外围守护,其余随行宫人和内臣则全部听从赵高号令,没有虎符,不管是赵泗还是李斯都不能把兵调到行宫之内。
而如今,宫禁内外,多半已经被赵高隔绝,等到始皇帝驾崩,赵高必然会第一时间对赵泗下手……
李斯必须要迅速行动!
李斯想清楚其中利害,已然做出决定踏出大门。
“李相……”
李斯看着面前拦住自己去路的顿弱,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边,看着床榻之间,呼吸逐渐微弱的始皇帝,赵泗的心情却诡异的陷入了平静。
“夏医师……”赵泗认真的看向夏无且郑重开口。
“陛下方才已然醒转,可还有康复的可能?”赵泗轻声问道。
夏无且沉默许久缓缓的摇了摇头道:“陛下方才,多是回光返照……”
“我,勉力而为吧……”
赵泗没有多说,只是握紧手中的诏书,静静的看向门外。
“还请夏医师能够在妥善照顾陛下!”赵泗沉吟良久才看向夏无且躬身行礼。
夏无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赵泗信得过夏无且,现在这种情况,整个车队他能够信得过的人不是很多。
其他人,哪怕是李相,他也不能完全信得过。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李斯会如何选择,尽管始皇帝和李斯的关系已经一定程度得到了缓和,君臣之间十几年前留下的裂缝被赵泗人为修补,但是事到临头,李斯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赵泗还是不敢确定。
“取我铠甲长戟弓箭来!”
有士卒应声称唯,前去为赵泗取甲取戟取弓箭。
不消片刻,赵泗已经披上金甲,手持陨铁大戟,屹立在宫门之处。
背后,就是始皇帝的寝宫。
始皇帝现在已经不省人事,赵泗没办法通过始皇帝调兵,没办法,始皇帝闭眼闭的太快。
不过无所谓,赵高也调动不了宫外禁兵,他能够调动的也只有行宫之内的内臣宫人。
人数是够多了,但是无妨……赵泗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始皇帝一旦咽气,就立刻诛杀赵高。
没等待多久,赵高不出赵泗预料,果然来了。
他第一时间组织好内臣宫人,隔绝内外,屏蔽行宫之外的一切干扰。
现在对于赵高来说,第一件要事反而是确定始皇帝的死讯。
可惜,他来的时候,赵泗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赵泗身披金甲堵在门前。
赵高欲踏入其中的身形被大戟拦住。
“内有夏医师于宫人照看,府令请留步!”赵泗梗戟于赵高脖颈之前。
始皇帝床榻之前自然还有其余宫人照看,可是大门却被赵泗堵住,一门之隔,赵高反而不能知道其中具体情况。
他甚至不知道里面伺候始皇帝的宫人究竟是死是活。
赵高很想进去看看,可是赵泗的大戟就横在自己脖颈之前,如芒在背的杀意让赵高选择了退缩。
不急……
赵泗也只能在此逞威了!
院子之外,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赵泗没有虎符,又出不了宫禁,能够调动的人手屈指可数,只要始皇帝驾崩的消息得以确认……
他有足够的信心将赵泗诛杀于此。
“我于此等候!”
赵高退后两步,闭开了赵泗横在自己脖颈之前的大戟,恭敬的对着紧闭的房门行了一礼尔后沉吟开口。
赵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大戟树在地上。
始皇帝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不希望赵高的鲜血污秽了始皇帝的躯体。
赵高抱戟默默等候,璞玉光环却火力全开没有一丝松懈,在始皇帝尚未驾崩之前,不能放弃一丝希望。
而再一旁等候的赵高也在暗自思索赵泗异常的举动。
在赵高看来,自己在隔绝内外,赵泗此举又何尝不是隔绝内外阻塞视听?
是赵泗察觉到了什么么?
赵高心中估量,以自己离开时始皇帝的状态,现在多半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赵泗将自己隔绝于外,不让自己得知始皇帝的具体情况,又手握诏书……
在拖延时间么?
拖延到文武百官发现不对?亦或者拖延到蒙毅归来?
还是说,他在等李斯?
赵高本能的感觉不太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劲。
正欲仔细思索,却听到内里传来了脚步声,赵高心中一紧。
赵泗耳朵动了动,脚步声距离宫门越来越近,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夏无且前来宣布始皇帝最终的身体情况了。
赵泗叹了一口气,尔后看向赵高。
“府令您在这里等什么呢?”赵泗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赵高却没理会赵泗的询问,他在等什么?他当然是在等待始皇帝的死讯。
脚步声越来越近,夏无且推开房门。
目光沉重的看向赵泗。
“陛下……”
夏无且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后半句,只是沉重的摇了摇头。
赵高闻言心中大喜,但是此刻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面露悲炝之色,发出轻声呼唤。
“夏医师且入内吧……”赵泗推了一下夏无且,然后将房门紧紧的合上。
尔后看向面露悲炝之色的赵高叹了一口气。
“我刚刚在问,府令在等什么?”
赵高在等什么?
赵泗的大戟重新横在赵高脖颈之上。
冰冷的戟刃迫使赵高不断退后。
“你隔绝内外,阻塞视听,我自是等陛下消息……”赵高摇了摇头。
赵泗疯了?
赵高意识到赵泗好像真的要对自己动手,赶忙不断后退。
“这里是陛下寝宫之所在,陛下刚刚殡天……”
呲!
赵泗复又叹息!
大戟挥动,赵高的人头冲天而起。
“结束吧……”
赵高的小动作从来没有停止过,赵泗心系始皇帝侍奉左右寸步不离,但不代表他猜不到。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什么阴谋阳谋也无所谓了。
他想做的事情从始至终都分外清晰。
始皇帝一旦驾崩,就送赵高下去陪始皇帝,继续给始皇帝做中车府令。
这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至于后果?手段?谋划?
不需要了。
杀人需要在意什么后果,需要什么手段和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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