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时向来沉着冷静, 就算是现在这种时候, 说的话都这么镇定。
江屿嗯了声,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见书桌上的剪刀,没怎么犹豫直接拿过来剪了一半的毛巾团成一团,递给傅修时,“你想被呛死吗?”
也不知道傅修时刚刚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明明那么大的门堵了路。
傅修时似乎愣了下,“不是。”
递毛巾的时候,江屿才察觉到,傅修时接东西的手在发抖。
抖得好厉害。
连毛巾都要拿不稳了。
“你……”开口才发现声音涩得厉害,嗓子干哑难受得要命,江屿猛地咳了几声,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咳的,眼睛酸得难受。
傅修时的手抬起,在靠近江屿肩膀的位置又停了下来,手指蜷缩了一下,握成拳,又落了下去,闷着声说,“过来点。”
他们已经只能躲在角落了。
火势越来越旺,像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吞噬。
傅修时看着房门口,这回可能是真的不好出去了,门口已经完全被火堵死了。
幸亏外面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江屿下意识向窗外看过去,但窗户那边也被烧掉了,桌子也烧掉了。
本来确实很怕,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不敢出去,不敢动。
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只要再撑一会儿就好。
没小半分钟,就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像是安静的世界突然被注入了声音,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能掉下去,江屿下意识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臂,手心下的肌肉突然变得僵硬无比,像在紧绷着,极力克制着什么,还在发着抖,好像在害怕什么。
江屿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傅修时就已经冷静地开口,“有人来了。”
傅修时没敢看江屿什么表情,看向了对面。
火光在他眸子里跃动,他身上都是湿的,搞得江屿手心也都是湿的,还是烫的。
江屿嗯了声,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里,傅修时瞳孔突然猛缩。
有东西断裂的声音,伴着消防员进来的声音和灭火的声音,有火的温度,湿床单披在身上的温度,还有傅修时突然侧过身来,挡到自己身前,灼热气息的温度,像要把人烫融化了。
还有,断裂的东西,砸到傅修时背上的声音。
江屿眼睛慢慢睁大,感觉到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按住自己后脑勺的手,是有力的,是温暖的。
“你有病啊傅修时!!”
耳边嗡鸣,心跳声变得很轻很轻。
江屿想起来上小学的时候有次他听班上的同学说什么家庭烧烤,没忍住好奇心,于是回家就立马在家里尝试了,烤肉架家里都有,煤炭什么的,也有,那天正好家里就剩照顾他的阿姨在,江屿这个小霸王,他要做什么,阿姨也阻止不了。
江屿压根不会弄什么烤肉,把火点着后手忙脚乱地烤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火从网架往上窜,吓得他立马扔了手里的串,但草坪遭了殃,烧起来了。
江屿当场吓得不敢动,等阿姨发现的时候,草坪都被烧了一大半,幸亏人没事,房子没事。
后来江肃回家,江屿被训了好大一顿,最后,江肃抱着他的脑袋说还好人没事。
江屿强撑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在江肃怀里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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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上,江屿死命抓着傅修时的衣服垂着脑袋,“你有病是不是傅修时,你他妈进来干什么?”在里面待太久了,他说一句话咳一声,声音都哑了,手抖得不像话,“你想送死吗傅修时,你挡那一下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砸下来会死人!!”
傅修时坐在那儿没有说话,由着医生给他处理后背的伤,安静地听着江屿说话。
江屿现在情绪不对劲。
“我早就说过,让你滚远点,你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不是都已经消失那么久了吗!不是都已经不见面了吗!为什么还要突然出现!还要冲进来……还要挡那一下……”江屿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还保持着那块木板砸下来时候的思维,胸口剧烈起伏着,“还是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对,你做得对,你要真出什么事儿……”声音逐渐哽咽,江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一点血腥味,拽着傅修时衣服的指骨泛着白,“我还真的会愧疚一辈子,所以你现在怎么还好好坐在这里?为什么还好好坐在这里?傅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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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遍布红血丝的双眼直直看着傅修时。
因为伤口痛,傅修时闷哼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突然浑身没了力气,手上的力道也松懈下来,松开了被拽得完全不像样的衬衫,下一秒,额头撞上肩膀,傅修时颈侧的温度高得吓人,眼泪也烫得厉害,很快就把本来已经快干的衣领润湿。
江屿哭得无声无息,只是肩膀颤抖着。
无边的情绪浸透了他。
傅修时的手抬起,又在江屿后背处落下,始终没有碰到江屿身上。
片刻,傅修时轻声说,“没有用。”
对不起没有用。
没有任何用,傅修时明白这个道理。
没料到他突然这么回答,江屿吸了吸鼻子,“你也知道没有用。”
所以说什么对不起?
江屿根本不想听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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